(第八章完) 第一部 血 .._74_曾国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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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完) 第一部 血 .._74

  的鬼门关。地方官员也厌恶,但他们一则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曾国藩,另一方面,夏镇和各

  分局的头头们也时常分些钱给他们。既然巡抚都没有出面干涉,他们也便不做声了。

  这一天,瑞州城外锦江码头厘卡拦住一只大货船,货主大名叫高山虎。其人左脸上有一

  块极不体面的长疤,绰号叫高疤脸。高疤脸声称船上装的是浏阳夏布,运到南昌去卖。厘卡

  头领赵有声,是夏镇的表弟,排行老三,身材矮小,尖嘴猴腮,卡丁们当面叫他三爷,背地

  里叫他山猴子。

  山猴子上了船,用一根约三尺长的细铁棍,敲打着用粗棉纱布包的包包。

  “这里装的都是浏阳夏布?”山猴子用怀疑的眼光盯着高疤脸。

  “是的,是的。老总,船上装的都是浏阳夏布。”高疤脸哈着腰,满脸恭敬地回答。

  山猴子用铁棍这个包敲敲,那个包戳戳,然后阴沉地命令:“抽十两厘金!”

  “老总,哪能抽这多!这些夏布值几个钱。”高疤脸急了,原以为顶多二两。

  “值几个钱?”山猴子冷笑道,“你这船夏布往少说也卖得五百两银子,值百抽二,抽

  十两还算多?”

  “老总,你莫取笑了,这船布最多也只值一百两银子,况且我们在界埠已被抽去二两,

  在灰埠又被抽出二两。你看,”

  高疤脸指着包上的灰印说,“这都是界埠、灰埠两处盖的。”

  “我不管这些!”山猴子对灰印不屑一顾,又用细铁棍死劲戳着顶上一个布包;戳进去

  后,又用力将铁棍从包里抽出。

  因用力过猛,布包顺势滚下,在山猴子脚边散开了,露出雪白的夏布来。山猴子家里正

  要夏布做蚊帐,极想将这包夏布弄到手。他把散包的夏布一拖,突然,从夏布里滚出一个纸

  包。这时,高疤脸的两片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山猴子是个久混江湖的人,晓得包里有名堂。

  他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把纸包撕开。一块块棕黑色的膏片露出来,船上立时充斥着一股恶

  臭。山猴子高声嚷道:“好啊!你违抗朝廷禁令,私贩鸦片,该当何罪?”

  山猴子走到高疤脸面前,舞起铁棍,声色俱厉地威胁。他以为高疤脸会马上跪在他的面

  前,告饶求情。谁知高疤脸这时脸反而不白了,异常冷静地微笑着。原来,这高疤脸并不是

  一个普通货主,他乃是万载县知县李浩姨太太的弟弟,堂堂七品县太爷的小舅子。这船货本

  是从万载县开出的,为保密才诡称从上高来。高疤脸仗着姐夫的关系,偷偷地从广东经湖南

  偷运鸦片,然后再把这些鸦片运到南昌,卖给南昌的官场、商场,从中谋取暴利。高疤脸把

  利润分一半给姐夫李浩,李浩又从中分出一部分给陈启迈。这个生意,高疤脸已做了大半

  年,虽有人探得点风声,但谁敢惹怒他!高疤脸先想以一个老实胆小的小商贩的面目混过厘

  卡,现在见原形败露,知道哀求无用,只有狠心出一笔大钱来买通。高疤脸的沉着,反而使

  山猴子感到奇怪。山猴子是个有经验的人。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这小子敢于走私鸦

  片,必定非良善之辈。山猴子想到这里,反而收起了刚才的凶相。

  “老总,请舱里坐。”高疤脸客气地邀请。山猴子叫卡丁们上岸去,他一人跟着高疤脸

  进了舱。坐下后,高疤脸开门见山地说:“老总,要多少银子过关,你开个价吧!”

  山猴子眯着眼,歪着头,在心里掂了掂,说:“倒三七吧!”

  高疤脸听了,嘿嘿笑道:“老兄,你也太心贪了,顺三七吧!”

  “你说我心贪,好,老板,我明告诉你,管厘局的可不是陈中丞,而是曾大人。曾大人

  在湖南是有名的曾剃头。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把这些禀报曾大人,但到那时,恐怕是

  你一个子也拿不到,还得坐几年班房。”

  这一招确实厉害,高疤脸好一阵开不了口。

  “老兄,倒三七,总没有这种开法的吧。如果你硬要这样,我宁肯去坐班房。你想想,

  那样做,你又捞得了一个子?”

  两人讨价还价,结果达成对半分的协议。这一夜,山猴子在船上将所有的布包都搜查了

  一遍,一共搜出二百斤鸦片,按当时价,可卖一千五百两银子,获利八百两,对半分,山猴

  子可得四百。这四百两银子,山猴子想独吞,他要一手交银,一手放船。高疤脸说:“船上

  现在没有这多银子,你稍等两天,我打发伙计回去拿。”

  山猴子于是在船上住下来。第二天刚断黑,一个家人慌慌张张跑到船上:“三爷,太太

  和姨太太又打起来了!”

  “这两个贱人!”山猴子骂了一句,把家人拉到一边吩咐,“你给我好好地看着,不准

  任何人上下船,我去去就来。”

  山猴子走后,高疤脸见机会来了,笑嘻嘻地对赵家的家人说:“老兄,辛苦了,来,喝

  两杯。”

  这家人并不知船上所发生的事,见高疤脸客客气气的,又有好酒好菜,便和他对酌起

  来。舱外,高疤脸的伙计正按照他的布置,将二百斤鸦片用油纸包得严实,再绑两块石头在

  上面,直溜溜地把它沉到江底。趁着家人微醉的时候,又悄悄叫船老大将船向下游方向移动

  二十多丈。一个时辰后,山猴子急急赶回船。鸦片沉了,高疤脸不怕山猴子了。第二天一

  早,他便皮笑肉不笑地对山猴子说:“老兄,我们要开船了,请回府吧!”

  “回去?四百两银子呢?”山猴子边擦眼睛边问。

  “谁欠了你的银子?你怕是梦还没做醒吧!”高疤脸轻松地跷起二郎腿。

  “好哇,你想赖帐,我也不要银子了,你和我到衙门里去走一趟。私贩鸦片,看你如何

  赖得掉!”山猴子凶恶地盯着高疤脸,两只袖子捋了起来,做出一番打斗的架式。

  “哈哈哈!”一声狂笑,把山猴子弄得莫名其妙,“你血口喷人!谁私贩鸦片,鸦片在

  哪里?!”

  说罢,一步步紧逼过来,露出县太爷舅子和江湖无赖的本色。山猴子有点慌了,无头神

  似地在船头船尾到处乱找,哪里还有鸦片的影子!“糟了!莫不是他把鸦片运走了?”他把

  家人喊过来,问:“我走后有人上船吗?”

  “没有。”家人很惶恐。

  “船上有人背东西离开吗?”

  “也没有。”家人见主人急得那副模样,心里愈加害怕。山猴子一把抓住高疤脸的衣

  领,两眼圆睁,发怒道:“你这个蟊贼,你一定把鸦片沉到江里去了!”

  高疤脸一听,又急又恼,伸出右手来,朝山猴子的腰上就是一拳,山猴子痛得哇哇叫,

  他一手捂着腰子,一只手向高疤脸的头上击来。高疤脸的脑袋向旁边一躲,一边向后退。

  就在这时,高疤脸被拴铁锚的绳子绊住脚,身子朝后一仰,后脑勺碰在铁柱上,当即死

  去。这下,山猴子害怕了。高疤脸在船上的几个伙计一声喊起,立时拿绳子把山猴子捆绑起

  来,上岸到瑞州府衙门,击鼓告状。瑞州知府阙玉宽平素也恨厘局作威作福,当即准状。阙

  知府坐轿来到江边,上船验了尸,把山猴子打入死牢,一面飞报抚台衙门。这边家人回去告

  诉李浩,李浩姨太太哭哭啼啼,李浩气得胸口堵塞,一边写信请阙知府秉公办理,又连夜打

  发人晋省告诉陈启迈。

  陈启迈接到阙玉宽和李浩的信,心里暗暗高兴。他和陆元烺、恽光宸一商议,要借这个

  案子好好地将厘局和曾国藩整一整。他当即将阙玉宽的信以咨文形式过录一通,送到南康

  府,要曾国藩按律惩办凶手。曾国藩看完陈启迈的咨文后,把彭寿颐叫了来,对他说:“这

  个案子非比一般。江西官场原本与我们有隙,这次会借机闹一场。”

  彭寿颐深愧自己用人不当,惹出了乱子,给曾国藩增添了麻烦:“恩师,学生有负信

  任。学生亲到瑞州去一趟,一定要把这事处理妥当。”

  彭寿颐带着两个局员来到瑞州,他一进瑞州知府衙门,便被高疤脸的伙计认出;这不是

  潜逃在外的彭举人吗?急忙将这一发现告诉李浩。李浩得知彭寿颐当上了曾国藩手下的厘局

  总管,这一气非同小可,当即飞马报知陈启迈,同时派出四名捕快,叫他们不露声色地将彭

  寿颐捉拿归案。

  四名捕快来到瑞州衙门,乘彭寿颐不备,将他拿下。彭寿颐大怒:“你们是什么人,竟

  敢捆起我来?”

  捕快头贺麻子冷笑道:“彭举人,不要大喊大叫了,我们奉了李老爷李浩的命令,特来

  捉拿你到万载归案。”

  彭寿颐没料到这几个人竟然是万载县衙门的人,只得自认晦气,但他凭借曾国藩的力

  量,并不害怕:“既然这样,那就请把我送到南昌去吧!”

  李浩已知彭寿颐非过去可比,事先就已告诉贺麻子,要他将彭直接送给陈启迈。送来了

  潜逃在外的彭寿颐,这是陈启迈的意外收获。他要恽光宸亲自处理,非要彭寿颐招供滥杀无

  辜、侵吞长毛赃银的罪行不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桩事情搅得曾国藩很不安宁。他决定带着刘蓉等人,亲自到瑞

  州去走一趟。

  五参掉了同乡同年陈启迈的乌纱帽

  曾国藩的亲自到来,使瑞州知府阙玉宽感到意外,他率领文武出城门迎接。曾国藩吩咐

  阙玉宽将山猴子和当时在场的卡丁、两家的伙计家人和船老大一齐叫来,他和刘蓉一一亲加

  审讯。首先带上堂的是山猴子。刘蓉喝道:“赵有声,今天曾大人亲自提审你,你要将如何

  打死高山虎的事从头老实招来,休得有半句假话!”

  山猴子一听堂上坐的是曾大人,忙连连将头对着砖地磕,喊道:“曾大人,你老可要为

  小人伸冤啊!”

  山猴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不提自己想得四百两银子。末

  了,他重复说:“曾大人,这件案子冤枉。第一,高山虎的确私贩鸦片,足足有二百斤,小

  人亲自验过,还有卡丁可以作证。第二,高山虎的确是自己碰死在铁墩上的,并不是小人打

  死的。曾大人,求你老给小人作主。”

  曾国藩把夏镇唤到公堂。夏镇跪着说:“学生有负恩师信任,不该叫赵有声办厘务。不

  过学生也听说过,高山虎的船上确实装有鸦片。他私贩鸦片有半年之久了,请恩师明察。”

  接着又审讯卡丁。卡丁们证明,船上确有鸦片,只是数量多少不知。又审讯高山虎的伙

  计。伙计先是否认,禁不住曾国藩的严词追问,最后只得说出私贩鸦片的事实,并供出高山

  虎是李浩的内弟。

  退堂后,刘蓉说:“看来高山虎私贩鸦片是实,只要坐实这件事,这个案子就好办了,

  关键是把那二百斤鸦片找出来。”

  曾国藩说:“就当时情况来看,鸦片十之八九是沉到江底去了。明天派人去打捞。”

  第二天,派了两个当地的船民下水打捞,在停船的地方打捞了一天,并未发现鸦片的踪

  影。瑞州知府暗自得意。曾国藩和刘蓉感到奇怪;鸦片到哪里去了呢?灯下,二人苦思不得

  结果。好一会,刘蓉突然失声笑道:“我们重蹈刻舟求剑的覆辙了!”

  曾国藩恍然大悟。船老大被带上来了。曾国藩分开扫帚眉,吊起三角眼,船老大见这副

  凶神恶煞的模样,早吓得浑身像筛谷般地颤抖。曾国藩盯着船老大的脸,半天不语,船老大

  魂已吓跑,只知一个劲地磕头不止。突然,传来一声炸雷:“你从实招来,那夜赵有声上岸

  后,你的船开动了多远?”

  船老大抖抖索索地回答:“回大人的话,那夜赵有声上岸后,高山虎陪赵家家人喝酒,

  后来又叫我把船向下游移动了二十多丈远。”

  “你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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