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完) 第一部 血 .._19_曾国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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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完) 第一部 血 .._19

  壤,国藩全家感激不尽。实不相瞒,家母灵柩一直未下土,为的是在等地仙的消息。”

  “寻常地仙,不过混口饭吃而已,哪里识得真正的佳城吉壤。”

  “诚如先生所言。鄙人早先本不信地仙,家大父生前亦不信三姑六婆、巫师地仙。”

  “混饭吃的油嘴地仙,固不值得相信,但风水地学却不能不信。”陈敷正色道,“当年

  赤松子将地学正经《青囊经》三卷授黄石公,黄石公又将它传给张良,张良广收门徒,传之

  四方,造福人类。其中卷《化机篇》说得好:‘天有五星,地有五形,天分星宿,地列山

  川,气行于地,地丽于天,因行察气,以立人纪。’地气天文本为一体。人秉天地阴阳二气

  所生,岂能不信地学?地学传到东晋郭景纯先生,他著《葬书》,将地学大为发展,并使阴

  宅之学更臻完善。《葬书》上说;‘占山之法,以势为难,而形次之。势如万马,从天而

  下,其葬王者。势如巨浪,重岭叠峰,千乘之葬。势如降龙,水绕云从,爵禄三公。势如重

  屋,茂草乔木,开府建国。势如惊蛇,曲屈徐斜,灭国亡家。势如戈矛,兵死形囚。势如流

  水,生人皆鬼。’可见,这阴宅之学,功夫深得很,不是轻易能探求得到的。”

  曾国藩听陈敷说出这番话来,知他学问渊懿,遂点头说:“先生之言很有道理。自从家

  祖母下葬七斗冲,鄙家发达之后,国藩也就相信阴宅地学了。”

  “令祖母下葬七斗冲后,家里有哪些发达?”

  “自从家祖母葬后,第二年,国藩便由从四品骤升从二品,后来六弟入国子监,九弟亦

  进了学。”

  陈敷哈哈笑道:“令祖母下葬的七斗冲,山人特地去看过。那里前滨涓水,后傍紫石

  山,出路仄逼,草木不丰,只能算块好地,够不上吉壤佳城,所以它只保祐得大爷官升二

  品,令弟亦只能入监进学。七斗冲何能跟两屏山相比!这两屏山葬地,”陈敷说到这里,有

  意停了一下,两目注视曾国藩,见他凛然恭听,便轻轻地说,“不是山人讨好大爷,这两屏

  山葬地,将保祐尊府家业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日后将成为当今天子之下第一家。”

  曾国藩两只三角眼里射出惊诧而灼热的光辉,激动地说:“倘若真如先生所言,国藩将

  以千两银子相报!”

  陈敷摇头,淡淡一笑,说:“山人生计自有来路,这些小技,乃兴之所至,偶一为之。

  漫说千两银子,便是万两黄金,山人亦分文不受。”

  曾国藩见陈敷并非为金钱而来,对他更加敬重,也更相信了,便客气地说:“待先生用

  完饭后,我陪先生一起到两屏山去看看。”

  两屏山离白杨坪只有十里路。吃完饭后,国藩带着满弟国葆,陪陈敷一起徒步来到两屏

  山。三个人在山前山后看了一遍,然后登上山顶。陈敷指着山势,对曾国藩说:“大爷,这

  两屏山乃是一只大鹏金翅鸟。你看,”陈敷遥指对面山峰说,“对面是大鹏的左翼,我们脚

  下是其右翼。”陈敷又指着山下的一条路说,“这是大鹏的长颈。大爷看,远处那座小山是

  大鹏的头,后面那个山包是大鹏的尾。”

  这一带,曾国藩从小便熟悉,只是从来没有站在山顶,作如此俯瞰。经陈敷一指点,他

  越看越像,仿佛真是庄子《逍遥游》中所描绘的那只“展垂天乌云之翼,击三千里之水,抟

  扶摇而上九万里”的大鹏神鸟。陈敷又指着尾部说:“我昨天看到那里有一座修缮得很好的

  坟墓,也不知是哪位地仙看的,算是有眼力。”

  曾国藩顺着陈敷的手指方向看去,说:“那座坟我知道,不是哪个特意看的,而是无心

  碰上的。”

  “无心碰上的?”陈敷惊奇地问,“怎么碰得这样好?”

  “我们荷叶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曾国藩缓缓地说,“前明嘉靖年间,贺家坳有个

  贺三婆婆,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儿子,儿子名唤狗伢子。母子二人终年在荷叶塘一带以乞食为

  生。那年大年三十,风雪交加,母子俩乞讨回家途中,路过两屏山时,贺三婆婆一脚未走

  稳,从山上滚到山脚,摔死在一块石头边。狗伢子抱着母亲痛哭,想自己家无尺寸之地,如

  何埋葬呢?只好就地挖了一个坑,把母亲掩埋了。狗伢子埋葬母亲后,便离开荷叶塘,远走

  他乡。四十年后,狗伢子在外乡发财致富,三个儿子也都得了功名。他带着大把钱衣锦还

  乡,乡亲们都说是贺三婆婆的坟地好。于是狗伢子将母坟修缮一新,并请人年年代他祭

  奠。”

  “哦!原来这样。”陈敷笑着说,“这贺婆婆葬在大鹏鸟的尾巴上,保祐了后人发财致

  富得功名,这便是这块宝地的明证。我现在看中的是大鹏鸟的嘴口,那才是胜过尾部千百倍

  的好地。大爷请下山,我陪你亲自去看看。”

  三人一起来到被陈敷称之为大鹏嘴口的小山边,只见此地山峰三面壁立,中间一块凹

  地。山不高,却林木葱茏,尤其是那块凹地,芳草丰盛,虽是冬天,亦青青翠翠;环绕四周

  的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中时见游鱼出没。曾国藩心中赞道:“果然一块好地。”

  “大爷看此地山环水抱,气势团聚,草木葱郁,活力旺盛。这种山、水、势、气四样俱

  全的宝地,世上难得。”

  曾国葆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连连点头:“陈先生说得不错,这方圆百来里地面,确实

  再也找不出一块这样好的地来。”

  陈敷说:“自古以来,风水之事不能不讲。当年朱洪武贫不能葬父母,祷告上天,代为

  看管,用芦席将父母尸体包好,浅浅下葬。后来,扫平群雄,据有天下,打发刘伯温到凤阳

  老家营造皇陵。刘伯温看了看朱洪武父母的葬地,对人说:‘原来皇上的双亲葬在龙口里,

  怪不得今日坐江山。’”

  说到这里,曾国藩、曾国葆都笑起来。陈敷继续说:“葬在龙口出天子,葬在凤口出皇

  后,葬在大鹏口里出将相。大爷,请再也不要迟疑,就将老太太的灵柩下葬此地吧!”

  曾国藩高兴地说:“先生说得好,过些日子,就把灵柩移来,葬在这里。”

  陈敷又打开罗盘,细细地测了一番,削一根树枝插在凹地上,说:“这里便是金眼的正

  中处,让老太太头枕山峰,脚踏流水。”

  说罢,三人一起离开大鹏金翅鸟的嘴口回白杨坪。

  听说来了位奇人,给老太太寻了一个绝好佳城,可以保祐曾府大吉大利,阖府上下,无

  不欢喜。曾麟书也过来见了陈敷,说了几句感谢话。晚饭时,曾氏五兄弟都陪着陈敷吃饭,

  以示谢意。晚饭后,曾国藩把陈敷请进书房,秉烛夜谈。

  陈敷浪迹江湖几十年,一肚子奇闻异事,今日又因有所为而来,更是滔滔不绝。曾国藩

  也将朝中一些有味的故事,拣了一些说说。二人谈得甚是投机。

  “三个月前,我住在长沙,那正是长毛围攻长沙最紧张的日子。”陈敷有意将话题扯到

  战事,并刺激他,“亏得张中丞居中调度,更兼左师爷出谋画策,亲临指挥,江将军率楚勇

  拼死抵抗,终于保住长沙几十万生灵免遭蹂躏。山人想,左师爷、江将军都只是文弱书生,

  何来如此胆识魄力。从左、江身上,我看到湖南士子的气概,真佩服不已。”

  这几句话,说得曾国藩心里酸溜溜的,他强作笑容说:“湖南士人为学,向来重经世致

  用,大都懂些军事、舆地、医农之学,不比那些光会寻章摘句的腐儒。”

  “大爷是湖南士人的榜样,想大爷在这些方面更为出类拔萃。”

  曾国藩颇难为情地一笑,说:“鄙人虽亦涉猎过兵医之类,但究竟不甚深透。左、江乃

  人中之杰,鄙人不能与之相比。”

  陈敷道:“大爷过谦了。想大爷署兵部左堂时,慨然上书皇上,谈天下兵饷之道,是何

  等地鞭辟入里、激昂慷慨;举江忠源等六人为当今将才,又是何等地慧眼独具,识人于微。

  依山人之见,左、江虽是人杰,但只供人驱使而已,大爷才真是领袖群伦的英雄。”

  “先生言重了。不过,国藩倒也不愿碌碌此生,倘若长毛继续作恶下去,只要朝廷一声

  令下,国藩亦可带兵遣将,乘时自效。”

  说到这里,陈敷见其三角眼中两颗榛色眸子分外光亮,暗想:曾国藩动心了。陈敷有意

  将曾国藩谛视良久。曾国藩感到奇怪,问:“先生为何如此久看?”

  陈敷说:“今日初见大爷时,见大爷眉目平和,有一股雍容大方、文人雅士的风度。适

  才与大爷偶谈兵事,便见大爷眉目之间,出现一股威严峻厉、肃杀凛冽之气。当听到大爷讲

  带兵遣将、乘时自效时,此气骤然凝聚,有直冲斗牛之状。”

  曾国藩见陈敷说得如此玄奥,大为惊讶,暗想:这陈敷莫不就是古时吕公、管辂一类人

  物。曾国藩往日读书,就十分留意那些隐于占卜星相中的奇人。他细看眼前这位学问博洽、

  谈吐不俗,不畏旅途艰难,无偿地送来一处绝好吉壤的江右山人,心中顿起敬意。他自己喜

  欢看相,便趁机问道:“史书上载有星相家吕公、管辂的事,断人未来吉凶,毫发不差,真

  是神奇。请问先生,这人之贫富寿夭,真能够从骨相上判断出来吗?”

  “当然可以。”陈敷断然答道,“《孔子三朝记》上说:‘尧取人以状,舜取人以色,

  文王取人以度。’古代圣贤选择辅佐,总先从骨相着眼,而所选不差,足可资证。玉蕴而

  璞,山童而金,犬马鹑蛩,相之且有不爽,何况于人。只是人心深微,机奥甚多,相准不

  易。”

  “先生高论。”曾国藩心中欢喜,又说,“照这样说来,这相人之事可以相信了。”

  “相人之事,有可信,亦有不可信。”陈敷侃侃而谈,“若是那种挂牌设摊,以此谋生

  之辈,其相人,或迎合世人趋吉好利之俗念,或为自己某种意愿目的,往往信口雌黄,亦或

  阿红踩黑,此不过是攫人银钱的骗局而已。若夫博览历代典籍,推究古今成败,参透天地玄

  黄,洞悉人情世态者,其平日不轻易相人,要么为命世之主指引方向,要么为辅世之才指明

  前途,要么为孝子节妇摆脱困境,胸中并无一丝私欲。其所图者,为国家万民造福,为天地

  间存一点忠孝仁义之气。这种人不相则已,相则惊天动地。如此星相家,岂可不信?”

  曾国藩频频颔首,说:“先生所论,洞察世情,不容鄙人不佩服。不过,鄙人心中有一

  段往事,其中缘故,一直不解。先生可否为我一释?”

  “大爷有何不解之事,不妨说与山人听听。”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曾国藩缓慢地说,“那年国藩尚未进学,一次偶到永丰镇赶

  集,见集上一先生,身旁竖起一块布幡,上书‘司马铁嘴相命’六个大字。我那时正为自己

  年过二十,尚无半个功名而苦恼,便走到司马铁嘴面前,求他相一相,看此生到底有没有出

  息。司马铁嘴将我左瞧右看,好半天后,沉下脸说:‘先生是喜欢听实话,还是喜欢听奉承

  话?’我心头一惊,自思不妙。但既然已坐到他的对面,便不能中途走掉,于是硬着头皮

  说:‘当然要听实话。’司马铁嘴把我又细细端详一番,说:‘不是我有心吓唬你,你这副

  相长得很不好,满脸凶气死气,将来不死于囚房,便死于刀兵。我说了实话,你心中不舒

  服。你这就走吧!我也不收你的钱,自己今后多多注意。’我听了好不晦气,一连几个月心

  神不定。谁知我第二年就进了学,第三年便中了举,再过几年,中进士点翰林,一路顺利。

  点翰林回家的那年,我特地到永丰镇去找司马铁嘴,谁知再也找不到了。别人说,司马铁嘴

  知我回来修谱,吓得半个月前便逃走了。陈先生,你说那个司马铁嘴的话可信不可信?”

  “哈哈哈!”陈敷一阵大笑,心想:怪不得他不愿出山办团练,是怕死于刀兵之中,必

  须彻底打消他这个顾虑。“有趣!有趣!司马铁嘴可惜走了,不然,山人倒要去见识见识这

  个至愚至陋的算命先生。山人想那司马铁嘴一定是多时没有生意,穷极无聊,拿大爷开心取

  笑罢了。大爷的长相,倘若在不得志之时,双眉紧蹙,目光无神,两颊下垂,嘴角微闭,的

  确给人一副苦难中人的感觉。但那个铁嘴忘记了相书上所说的‘相随心转’的道理。大爷这

  副相,若长在心肠歹毒、邪恶多端人的脸上,或有所碍。但他不知,大爷乃堂堂正正伟男

  子,是忠贞不二、嫉恶如仇的志士,一颗心千金不换,万金难买。可惜他一个庸人,哪能看

  得透彻!何况大爷十多年来为学勤勉,为官清正,纾君主之忧,解万民之难,在刑部为百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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