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完) 第一部 血 .._18_曾国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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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完) 第一部 血 .._18

  不待朝廷下令,早就先把他杀了。

  张亮基点点头,说:“我并不是怜恤他们。身为一城之主,临阵脱逃,理应斩首,以肃

  国法军纪。我是在想,将士们如何这般不中用,任长毛横冲直撞。现在长毛并未撤离湖南,

  保不定他们哪天又回过头来打长沙。湖南境内的兵祸何日是了啊!”

  “长沙的戒备不能松。”潘铎和张亮基有同感。

  左宗棠没有作声。对岳州失守、守城文武出逃一事,他认为不屑一提。在他的心目中,

  那些人不过是一班酒囊饭袋而已,本来就不够资格担此重任。是谁把这批废物提拔上来,安

  置在这个重要的位子上呢?还不是朝廷的决定!现在出事了,杀他们来出气,有什么用呢?

  第一个该谴责的,是中枢那些决策者们。无用之辈占据要津,自己满腹经纶,连个进士都没

  取中。他越想越气,干脆紧闭双唇,不发表意见。

  又喝下两口参汤,张亮基的精神全恢复了。他想,正好趁着大家都在这里,谈谈省里办

  团练和请曾国藩出山的事,便把一份禀报递给潘铎,说:“今天浏阳县来了一份禀报。最

  近,县里又闹出一桩大案。征义堂堂长周国虞杀了狮山书院廪生王应苹,封存粮仓,强迫有

  钱人打造武器,准备造反。长毛已闹得天翻地覆了,再加上这些土寇又吵得各地不得安宁,

  我们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应付。前向,我跟诸位商量过团练的事,大家也认为全省都可以

  仿照湘乡、新宁等县的样子,把团练办起来。一则可以抵御发逆的入侵,二则可以镇压当地

  土寇,三则还可以清除奸细,整肃民风。这次岳州失守,关键原因是奸细在内部作乱,地方

  失察。倘若没有晏仲武作内应,岳州城决不可能陷落。”

  “晏仲武的事,早一个月前就有人告发过,我也札饬廉昌严加查访。谁知廉昌禀报说,

  晏仲武办理水营卖力,一贯襄助官府,忠诚可靠,请求平息诽谤,奖励晏某,勿寒忠良之

  心。真真糊涂昏庸,忠奸不辨!”潘铎气愤地说。

  张亮基说:“各县办团练,全省要有一个人来总管。前向我们议定请曾涤生侍郎来主

  持。早几天,他回信说要在家终制,不能出山。不知那是客气,还是真的不愿出?”

  潘铎说:“曾涤生要在家终制,也是实情。人同此心,不可强求,那就再请别人吧!”

  “你看请谁呢?”左宗棠望着潘铎问。

  “如果没有更合适的人,还是请罗泽南到长沙来吧!”

  “罗泽南威望浅了,不合适。”张亮基不同意。

  江忠源说:“此事非涤生不可,别人谁都办不好。”

  “也不是说除涤生外就没有第二人了。不过,目前从资历、地位和才具几个方面来看,

  还只有曾涤生比较合适。”左宗棠一边浏览浏阳县的禀报,一边说,“关键是要弄清涤生不

  愿出山的原因。依我看,潘大人刚才说的,尚不是主要原因,那只是推辞的理由。”

  “你看真正的原因在哪里?”张亮基问。

  “我看真正的原因,是涤生对自己办好团练一事没有信心。这也难怪,他虽然兼过兵部

  左堂之职,其实并没有亲历过兵事。涤生为人,素来胆小谨慎,现在要他办团练,和兵勇刀

  枪打交道,他不免有些胆怯,要找个人给他打打气才行。”

  “季高说得对!要能找到一个涤生平素最相信的,又会说话的人去说动他,他是会出山

  的。我了解他。他虽胆小谨慎,但也不是那种只图平平安安,怕冒风险的人。”江忠源说。

  “能够把涤生说动当然好,谁去当说客呢?”潘铎问。

  “我倒想起一个人。”左宗棠故意放慢语调。

  “谁?”张亮基迫不及待地问。

  “他是我的同乡,目前正丁忧在家,隐居东山梓木洞……”

  “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我的同年郭筠仙。”江忠源打断左宗棠的话。

  “对!就是郭嵩焘。涤生与他的交往,又胜过与我和岷樵的交往。他去劝说,比我们几

  个都合适。”

  江忠源点头说:“涤生朋友遍天下,最知己者莫过于二仙——筠仙和霞仙,筠仙去一定

  可以说动。”

  左宗棠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郭筠仙这人事业心极重,他想匡时济世,但又无领袖

  群伦之才,只能因人成事。他正要依靠曾国藩做一番事业,所以他会全力相劝。”

  江忠源笑道:“还是季高知人论世,高出一筹,涤生和筠仙的心坎,都让你摸到了。”

  “上次请朝廷诏命曾涤生办团练的奏折,朱批大概也快发下来了。先让郭筠仙去劝说,

  再加皇上的命令,不容他曾涤生不出山。”张亮基凄然一笑。

  潘铎请张亮基好好休息一晚,便和江忠源、左宗棠一起退出卧室。当夜,左宗棠修书一

  封,又顺便也给周夫人写了封家信。第二天一早,便派一匹快骑送往东山去。

  四陈敷游说荷叶塘,给大丧中的曾府带来融融喜气

  郭嵩焘五年前中进士点翰林,还未散馆,母亲便病逝,几个月后,父亲又跟着母亲去

  了,于是他母忧、父忧一起丁。太平军围长沙时,他估计马上就会到湘阴来,遂举家迁移东

  山梓木洞。在幽深的山谷里,郭嵩焘诗酒逍遥,宛如世外神仙。

  这几天好友陈敷来访,他天天陪着陈敷谈天说地,访僧问道。

  陈敷字广敷,江西新城人,比郭嵩焘大十余岁,长得颀长清癯。陈敷为学颇杂,三教九

  流、天文地理,他都曾用功钻研过;更兼精通相面拆字、卜卦扶乩、奇门遁甲、阴阳风水,

  颇有点江湖术士的味道。

  这天,郭嵩焘正与陈敷畅谈江湖趣事,家人送来左宗棠的信。

  “这真是一句老话所说的: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郭嵩焘看完信,十分感慨地

  说,并随手将信递给陈敷,“我来梓木洞才多久,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似的。不知季高已当上

  巡抚的师爷,更不知涤生已奔丧回到荷叶塘。真正是神仙好做,世人难为。”

  郭嵩焘说话间,陈敷已把信浏览了一遍,笑着说:“左师爷请你当说客哩!”

  “我和涤生相交十多年,他的为人,我最清楚。这个使命我大概完成不了。”

  “也未见得。”陈敷头靠墙壁,随随便便地说,“曾涤生侍郎,我虽未见过面,但听不

  少人说过,此人志大才高,识见闳通,是当今廷臣中的凤毛麟角。他素抱澄清寰宇之志,现

  遇绝好机会,岂会放过?我看他的推辞,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筠仙此去,我包你马到成功。”

  “兄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嵩焘摇摇头说,“曾涤生虽胸有大志,但处事却极为

  谨慎。一事当前,顾虑甚多。这样大的事情,要说动他,颇不容易。况且他在籍守制,亦是

  实情。别人墨绖在身,可以带孝办事,官场中甚至还有隐丧不发的丑闻。但曾涤生素来拘于

  名节,他不会做那种惹人取笑的事。再说他一介书生,练勇带兵,非其所长,能否有大的成

  效,他也不能不有所顾虑。”

  陈敷笑笑:“你还记得他的那首古风么?”

  “不知你说的是哪一首?”

  “曾侍郎的诗文,海内看重,每一篇出,士人争相传诵,我亦甚为喜爱。你是他的好

  友,于他的诗作自然篇篇都熟。我背几句,你就知道了。”陈敷摇头晃脑地吟唱,“生世不

  能学夔皋,裁量帝载归甄陶。犹当下同郭与李,手提两京还天子。三年海国困长鲸,百万民

  膏喂封豕。诸分密勿既不藏,吾徒迂疏尤可耻。高嵋山下有弱士,早岁儒林慕正轨。读史万

  卷发浩叹,余事尚须效膑起。”

  “知道知道,这就是那首《戎行图》了。”

  “读其诗,观其人,我以为,谨慎拘名节是其外表,其实,他是一个渴望建非常之业,

  立非常之功,享非常之名的英雄豪杰式的人物,而不是那种规规然恂恂然的腐儒庸吏。”

  郭嵩焘不禁颔首:“仁兄看人,烛幽显微,真不愧为相面高手。”

  说罢,二人一齐笑起来。过一会,陈敷问:“你刚才提起相人一事,我问你一句,曾侍

  郎是否也信此事?”

  “涤生最喜相人,常以善相人自居。”

  “这就好!”陈敷得意地说,“在梓木洞白吃了半个月的饭,无可为报,我陪你到湘乡

  走一遭,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郭嵩焘是个极聪明的人,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说:“好极了!有仁兄相助,一定会

  成功。”

  过几天,郭嵩焘、陈敷二人上路了。他们先到长沙见过左宗棠。左宗棠拿出一封翰林院

  侍讲学士周寿昌的信。郭嵩焘看完信后很高兴,说:“荇农这封信来得及时,正好为我此行

  增加几分力量。”便向左宗棠要了这封信,继续向湘乡走去。

  这一天,二人来到湘乡县城,拣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住下。夜里,郭嵩焘将曾国藩的模

  样细细地向陈敷描绘一番,然后又将曾氏一家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并仔细画了一张路线图。

  第二天一早,陈敷告别暂留县城的郭嵩焘,独自一人向荷叶塘走去。当天晚上宿在歇马

  镇。次日午后,陈敷远远地望见一道粉白色围墙,便知曾府已经到了。他缓步向曾府走去,

  见禾坪左边一口五亩大塘的塘埂上站满了人。十多条粗壮汉子正在脱衣脱裤,个个打着赤

  膊,只穿条短裤。湖南的初冬,天气本不太冷,且今天又是一个少见的和暖日子。那些汉子

  们喝足了烧酒,半醒半醉的,吆喝一声,毫不畏缩地牵着一张大网走向水中,然后一字儿摆

  开,向对岸游去。一会儿,塘里的鱼便吓得四处蹦跳。头大身肥的鳙鱼在水面惊慌地拱进拱

  出,机灵强健的鲤鱼则飞出水面,翻腾跳跃。站在塘埂上的观众,也便飞跃着跑向对岸。塘

  里打鱼的汉子们开始收网了。两边的人把网向中央靠拢,数百条肥大的草、鲤、鲢、青、鳙

  鱼东蹦西跳。阳光下,银鳞闪耀,生机勃勃,煞是逗人喜爱。

  陈敷这时看见塘埂上站着一位长脸美髯,宽肩厚背、身着青布长袍的中年人,正在对人

  指指点点说着话,不时发出哈哈大笑声,随着鱼网的挪动而移步,像个孩子似地喜笑颜开。

  陈敷心想:这人大概就是曾国藩了。常听人说曾国藩严肃拘谨,一天到晚正襟危坐,但眼前

  这人却天真毕露,纯情烂漫。“难道是他的弟弟?筠仙说曾国藩有个弟弟极像他。”陈敷

  想。他走上前问:“请问大爷,曾侍郎的府第在这里吗?”

  “正是,先生要找何人?”

  “山人闻曾侍郎已回家奔母丧,特来会他一会。”陈敷见那人收起笑容后,两只三角眼

  里便射出电似的光芒,心中暗暗叫绝。

  “先生会他有何事?”

  “山人云游湘乡,见离此不远的两屏山,有一处吉壤,这块地,全湘乡县没有任何一人

  有此福分,唯独曾府的老太太福寿双全,可配葬在那里。故山人特来告知曾侍郎。”

  那人面露微笑说:“鄙人正是曾国藩。”

  陈敷忙说:“山人不知,适才多多冒犯大人。”说罢,连忙稽首。曾国藩爽朗一笑:

  “先生免礼。国藩今日在籍守丧,乃一平民百姓,先生万勿再以大人相称。贱字涤生,你就

  叫我国藩或涤生吧!”

  陈敷原以为曾国藩必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见他如此爽快平易,不觉大喜,不待曾国藩

  问,便自我介绍:“山人乃江右陈敷,字广敷,欲往宝庆寻一友人,路过贵乡,闻大人,”

  陈敷话一出口,又含笑改口,“闻大爷已丁忧回籍。欲来拜谒,恨无见面之礼,也不知

  老太太已下葬否,遂在附近私下寻找四五天,昨日觅到一块绝好吉壤,故今日专来拜访。”

  “难得先生如此看得起,令国藩惭愧。请先生到寒舍叙话。”

  曾国藩带着陈敷进了书房,荆七献茶毕,曾国藩说:“刚才先生说在两屏山觅到一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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