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页_曾国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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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所有的云子都显得更古朴浑厚,色泽分外的纯净柔和,白的胜过和阗玉,黑的强似徽州

  墨,更兼质地坚实,落盘声铿锵悦耳,拿在手里,冬温夏凉,有一股说不出的舒服之感。田

  宏遇重重地赏了永昌知府,又叫专为宫中做器具的工匠做了一个精巧的盒子,遂献给崇祯

  帝。皇爷很是喜欢,就把这副棋子放在田娘娘宫中。从那以后,皇爷到田娘娘宫中的次数更

  多了。皇爷对田娘娘的宠爱,令周后、西宫袁娘娘和后宫所有妃子们嫉妒;田宏遇也仗着女

  儿而显赫京师。我因为一直服侍田娘娘,便也受娘娘的影响,酷爱围棋。田娘娘也常为我们

  讲棋艺,为讨娘娘喜欢,我也就拼命地学,并偷偷地拜当时京中名弈瘸子郎三为师,因而棋

  艺也慢慢提高了。有一天,皇爷高兴,和田娘娘下完棋后,还在盒子底板上亲自写了几句

  话。”纽公公把盒子倒转过来,康慎见上面写着:“君子以之游神,先达以之安思,尽有戏

  之要道,穷情理之奥秘。右录梁武帝《围棋赋》。崇祯十二年冬。”

  “后来,”纽公公接着说,“李闯王带兵打进北京,崇祯帝命周后等人自尽后,自己也

  吊死煤山。宫中一片混乱,大家各自逃命,我也收拾衣服出宫,路过田娘娘旧宫,见这盒围

  棋和那本《古棋谱》放在窗台边。那时,大家眼里只有金银财宝,谁都不要这些东西。我便

  顺手将这盒围棋和《古棋谱》塞进包袱,回到了老家。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很高兴这次

  结交了你这位心肠好又爱下棋的朋友。我身子日渐不济,将不久人世,这盒棋子连同这本

  《古棋谱》就送给相公,也算是没有辱没它们。”说罢,双手将棋及书送到康慎手边。

  康慎重新跪下,恭敬地接过。纽公公望着康慎,庄重地说:“昔唐明皇与宰相张说对

  弈,时邺侯李泌年方七岁,在旁戏玩。

  张说对着围棋随口念了四句诗:‘方如棋盘,圆如棋子,动如棋生,静如棋死。’邺侯

  应声对了四句:‘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邺侯不愧古今无双之神

  童,小小年纪便能从下棋联想到治世为人。这棋道和世道、人道本是相通的。梁朝名臣沈约

  说得好:‘弃之时义大矣哉!体希微之趣,含奇正之情,静则合道,动必适变。’愿相公日

  后慢慢体味这些弈中精微,做一个有德有才之君子。”

  纽公公说到这里,心情显得异常激动,而康慎,则早已是两眼饱含泪水了。

  五喜得一人才

  “原来这副棋子竟是前明崇祯帝的爱物。”曾国藩说。当康福讲到崇祯帝题字时,曾国

  藩果然从盒子的底板上看到那两行字。崇祯的字迹,曾国藩见过不少,一眼就看出确是真

  迹。东西

  “是的。这副棋子传到我们兄弟手上,已经在康家度过将近二百年,只可惜那本《古棋

  谱》在我爷爷手上遗失了。我们兄弟没有继承康氏家风,无德无才,棋艺也平平。今日在下

  流落岳州城,说来真愧煞先人。”康福羞愧地低下头。

  “足下何必如此自责。自古以来,因时势不到,英雄受困的事多得很。秦叔宝也有卖马

  的时候,那时谁能料到他日后会辅佐唐太宗打天下。且足下不仅棋艺出色,武功也出众,望

  好自为之,出人头地的一天总会有的。”

  通过半天来的观察与交谈,曾国藩知道康福孝母爱弟,正直诚实,颠沛流离却并不走入

  邪途。现在听了他讲叙这副棋子的来历以后,更知他家风纯良,祖德深厚,很喜欢这个年轻

  人,心想:若得此人长随身边,真可谓得一人才!康福受到曾国藩的鼓励后,心里也在想:

  倘若今生能跟着这位侍郎大人,必能大有长进,康氏家族可望复兴。他对曾国藩说:“大

  爷,今日听到你老的这番话,康福以后再不自暴自弃,定要奋发努力,为康氏先祖争光。”

  曾国藩亲呢地拍拍康福的肩膀,说:“足下只要有这分志气和抱负,何愁没有前途!夜

  深了,你先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对弈几局,借以消除舟中枯乏。”

  翌日,曾国藩与康福在舟中一连下了五局棋,都输了;又下了三盘残局,也输了。每局

  完毕,康福都详尽地给曾国藩分析失误的原因。曾国藩自觉这一天来棋艺进展很大,与康福

  真有相见恨晚之感。第三天下午,船到沅江县。康福请曾国藩主仆二人到他家作客,曾国藩

  欣然同意,安排好船老大在码头边等着,便和荆七一道上岸。

  下河桥离沅江码头只有十里路,半个时辰便到了。来到家门,康福惊呆了。原来自家的

  三间土墙茅屋已全部倒塌,隔壁邻居家的屋也都圮倒,一家家在废墟边支起一个个棚子。康

  福问他们,才知十天前湖水暴涨,将这一带的房屋冲垮不少,弟弟康禄和另外两个年轻人寻

  求生路去了。康禄走之前,请邻居转告哥哥,说不必为他担心,两三年后混出个人样来再回

  家。曾国藩见此情景,对康福说:“看来足下一时难以在家安身,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到我

  家住段时间,我也好朝夕向足下请教棋艺。”

  曾国藩此话,正中康福下怀,便也不推辞,爽快地答应了。当即三人又返回船上。次日

  凌晨,船进入资江,当晚到了益阳。荆七付过船费,打发了船老大。

  为便于沿途与康福谈话,也因为连续十多天的船坐得手脚发麻,曾国藩不坐轿,三人从

  益阳开始步行回湘乡。这天中午,来到宁乡境内嵇茄山脚下。

  走了两三天的路,曾国藩感到劳累。荆七看到前面一棵老松树下,有一块平坦的石板,

  便对曾国藩说:“大爷,我们在这里歇息下吧!”曾国藩点点头。康福说:“大爷,我有个

  表姐住在这里不远,我们到她家去坐坐,就在她那里吃午饭!”

  曾国藩说:“我已经累了,再说这样凭空去打扰别人也不好,前面有家小饭铺,我们到

  那里去吃饭。你一人到表姐家去如何?”

  “这样也好,我到表姐家坐会儿就来。”

  康福抄小路走了。曾国藩主仆二人顺着大路向小饭铺走去。

  这是乡村马路边常见的饭铺,两张小桌子,一个店主,一个小伙计。见有人来,店主连

  忙招呼,小伙计立刻端上两碗茶来。荆七知道曾国藩向来节俭,也不大多喝酒,便随便点了

  三四个素菜,要了半斤水酒。

  刚吃完饭,店主就笑嘻嘻地走上来,对曾国藩说:“老先生,我看你老这个模样,便知

  是个知书断文的秀才塾师。小店开张半个多月了,店门口连个对联也没有,今日就请老先生

  给小店写一副,酒饭钱就不要付了,算是对你老的一点酬谢。”

  曾国藩最爱写对联,也自认长于此道,友朋亲戚之间,几乎是有求必应,并以此为乐

  事。今日店主人这样诚恳,他当然不会敷衍推辞,便笑着说:“好哇!你想要副什么样的对

  联呢?是想发财,还是想求平安?”

  店主人见曾国藩满口答应,很是快活,说:“老先生,小店别的都不想,只想叫别人见

  了,不好意思向我赊帐就行了。”

  曾国藩大笑起来,说:“就是有副不准赊帐的对联贴在这里,他要赊也会赊。”

  店主人憨厚地说:“总要好点。老先生,你老不知,小店开张半个多月来,天天都有人

  赊帐,都是些熟人,还有三亲六戚的。他来赊帐,又不白吃,怎好不给他赊呢?但小店本小

  利微,天天如此,怎垫得起?不瞒你老说,半个多月来,小店不但分文未赚,还倒欠了肉铺

  几千钱。”

  望着这个可怜巴巴的店主人,曾国藩很同情他的难处,说:“好!我给你写副口气硬点

  的对联贴起。”

  小伙计赶紧拿出笔和纸,又磨起墨来。店主人和荆七都站在旁边看。曾国藩略微思考一

  下,援笔写道:“富似石崇,不带银钱休请客;辩如季子,说通王侯不容赊。”写好后,又

  看了一遍。正在自我欣赏时,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外乡人的口音:“韦卒长,你找了几天找不

  到读书人,这不就在眼前吗?”

  立时就有好几个人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说:“这个先生的字不丑!”

  “是的,不难看!”

  “就找他吧!”

  曾国藩扭过脸去,看是些什么人在说话。这一看不打紧,直把他吓得三魂飞掉两魂,七

  魄只留一魄!

  六把这个清妖头押到长沙去砍了

  原来,围在曾国藩身旁的是一群年轻汉子,一个个头上缠着红包布,拦腰系一条大红带

  子,带子上斜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衣裤杂乱无章,一律赤脚草鞋,脸上满是烟土灰

  尘。虽然脸上都带着笑容,但在曾国藩看来,那笑容里却充满了杀气。他心里暗暗叫苦不

  迭:这不就是一路来常听人说起的长毛吗?真正冤家路窄,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们!

  一个头上包着黄布头巾的人过来,在曾国藩的肩上重重一拍,操着一口广西官话说:

  “伙计,帮我们抄几份告示吧!”

  曾国藩愣住了,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心想:这怕就是他们的头目韦卒长了。包黄布的人

  继续说:“不要怕!你是读书人,我们最喜欢。你若是肯归顺我们,包你有吃有穿,仗也不

  要你打,日后我们天王坐了江山,给你一个大官当如何?”

  那人边说边瞪着两只大眼望着曾国藩。果然是一群长毛!曾国藩迅速安定下来,脑子里

  在盘算对策。包黄布的人见他不作声,又说:“如果你不愿意,帮我们抄完告示就放你回

  去。”

  曾国藩料想一时不得脱身,便对荆七说:“你在这里等康福,天晚还没回来,你就去找

  我。”

  荆七一听为难了:如果真的没回来,我到哪里去找呢?还不如现在就跟着去:“大爷,

  我和你一道去吧!缓急之间也有个照应,康福来后,就烦老板告诉他一声!”

  包黄布的大声说:“好!一起走,一起走。”

  说着,便指挥手下的士兵连拥带押地将曾国藩主仆二人带走了。

  曾国藩心里这时正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到何处去?抄什么样的

  告示?倘若被别人知道,岂不是在为反贼做事?此中原委,谁能替你分辩?脑子里一边想,

  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走着。看看方向,却又是在向长沙那边走去,离湘乡是越来越远了。快到

  天黑时,这队士兵将他们带到一个村庄。

  村庄里的人早走光了。士兵们将他们安置在一间较好点的瓦屋里。过会儿,一个十五六

  岁的童子兵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狗肉进来,摆在桌子上,又放上两双筷子。小家伙脸上油汗

  混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说:“你们真有口福,刚才打了几只肥狗。韦卒长说,优待教书先

  生,要我送来两碗,趁热吃吧!只可惜没有酒。”曾国藩闻着狗肉那股骚味就作呕,何况炎

  暑天吃狗肉,是湖南人的大忌。他紧皱双眉,直摇头。荆七对童子兵说:“小兄弟,我们不

  吃狗肉,你拿去吃吧!请给我们盛两碗饭,随便挟点菜就行。”

  童子兵一听这话,高兴得跳起来:“这么好的东西都不吃,那我不讲客气了。”

  小家伙出去后不久,便端来两碗饭,又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只青辣椒,说:“老先生,饭

  我弄来两碗,菜却实在找不到。听说湖南人爱吃辣椒,我特地从菜园子里摘了这些,给你们

  下饭。”

  曾国藩看着这些连把都未去掉的青辣椒,哭笑不得。既无盐,又无酱油,如何吃法!湖

  南人爱吃辣椒,也没有这样生吃的本领呀!无奈,只得扒了几口白饭,便把碗扔到一边。

  包黄头布的人进来,手里抓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大大咧咧地坐到曾国藩的对面,说:

  “老先生,吃饱了吧!今天夜里就请你照样抄三份。”说罢,将手中的纸展开。曾国藩就着

  ***看时,大吃一惊,心扑通扑通地急跳。抄这种告示,今后万一被人告发,岂不要杀头灭

  族吗!他直瞪瞪地看,头上冷汗不停地冒出。黄包布并不理会这些,高喊:“细脚仔,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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