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马案疑 .._曾国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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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马案疑 ..

  闪爵读书om:2008-12-2422:54:05本章字数:45331

  一慈禧太后对马案的态度微妙

  曾国藩接到这道上谕,心中十分不安。随同上谕而来的还有一个大包封,里面包着近日

  京报。京报登载了署两江总督江宁将军魁玉奏报案件的简单情况:马新贻检阅武生月课后回

  署,在箭道上遇一男子,被此人用短刀刺死。刺客当场抓获,名叫张文祥,河南人,该犯供

  词支离游移。读罢京报,曾国藩陷于沉思。

  刺杀总督,大清朝立国以来,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而被刺的马新贻,又是近世官场

  上一个精明强干的角色。马新贻曾是曾国藩的属员,他对此人有所了解。

  马新贻字穀山,山东曹州府菏泽县人,道光二十七年进士,与李鸿章、郭嵩焘同年,他

  未入翰苑,以知县分发安徽,任建平县令。从咸丰三年起开始带兵,先是与太平军,后又与

  捻军转战在安徽战场,因军功不断迁升。同治二年授按察使,旋迁布政使。这段时期,曾国

  藩坐镇安庆,与马新贻多有接触,他对这个官运亨通的僚属的评语是:精明,勤快,城府

  深。同治三年,布政使尚未做满一年的马新贻便接替开缺回籍的曾国荃,当起浙江巡抚来

  了。迁升之快,令人眼红,连曾国藩也暗觉惊讶。他不明白,此人究竟有什么背景,以至于

  圣眷如此隆盛,那时,曾国藩已迁到江宁。这天,前去杭州赴任的马新贻来到总督衙门拜谒。

  本就长得英俊匀称的马新贻,高就途中,益发显得神采奕奕,与曾国藩纵情畅谈,神态

  甚是轩朗。曾国藩微笑着说:“阁下在安徽任职多年,此去又将巡抚浙江,听说过桐城一家

  三人当浙抚的佳话吗?”

  “这倒没听说过。”马新贻欣悦地说,“请中堂见示。”

  “桐城方姓,是当地有名的大族。”曾国藩抚着长须,兴致盎然地说,“乾隆时,方恪

  敏公观承由直隶藩司升任浙抚,他在抚署二门上题了一联:‘湖上剧清吟,吏亦称仙,始信

  昔人才大;海边销霸气,民还喻水,愿看此日潮平。’二十年后,其侄方受畴亦由直隶藩司

  升浙抚。二十八年后,其子方维甸以闽浙总督暂护浙抚篆。方维甸想起三十年间,父、兄和

  他三持使节,真是他们方家的殊遇,于是在父亲当年题联的楹柱旁边的墙上书写一联:‘两

  浙再停骖,有守无偏,敬奉丹豪遵宝训;一门三秉节,新猷旧政,勉期素志绍家声。’又在

  联后写了一段长跋,记叙了这桩家门幸事。”

  “真是浙江巡抚史上的一段佳话。”马新贻击掌赞叹。“谢谢中堂在我抚浙前夕讲了一

  段这么有趣的故事。”

  “今阁下亦以藩司升任浙抚,但愿马府亦和方家一样,后世再出浙抚。”曾国藩笑道。

  “那就要托中堂的洪福了。”马新贻兴奋异常地说。

  谈完这段趣事后,马新贻谦虚地向曾国藩请教治民之方,曾国藩也以一番诚意谈了他准

  备在两江实行减免赋税,以苏民困的计划。二人谈得很是投机。

  马新贻一到杭州,便学习曾国藩的做法,奏蠲因战争而拖欠未交的赋税,又奏减杭、

  嘉、湖、金、衢、严、处七府浮收钱漕,又请罢漕运诸无名之费,朝廷都一一允准。他又亲

  自带兵沿海岸肃清海盗。到了同治六年,他便升为闽浙总督,成了一位年轻的制军。第二

  年,曾国藩调直隶,马新贻便到江宁来接任。

  那次,当曾国藩看到年不满五十,并无殊勋特绩,又与湘淮两系都无渊源的马新贻时,

  心中陡起不快。两江重地,向来非老成宿望、大德大功者不能轻授,让马新贻来接替,不是

  有意降低两江总督的规格吗?是不是朝廷中有人存心以此来压一压湘淮诸将帅呢?这样想过

  以后,他又觉得自己的怀疑没有根据,心胸太狭窄了,转而依然对马新贻以礼相待。这两年

  听说马新贻在两江干得不错,何以忽遭这等惨变?张文祥一江湖流浪者,他为何要谋刺总

  督?此人敢于在刀兵林立的校场之中行刺,又居然一刀刺杀成功,其人之胆量、本事必然非

  比等闲。凭着曾国藩的阅历,他也想到此人背后,很可能有非同一般的复杂网络,一旦涉足

  其间,后果难以预料。

  当年不避艰险、锐意进取,以夔、皋、伊尹为榜样,欲做一番陶铸世风、振兴天下大业

  的礼部侍郎,今天位居宰辅、功高震世,却因捻战无功,津案受辱,且体力衰弱,疾病缠

  身,更兼这十多年来经历了太多的险风恶浪,洞悉了权力颠峰上的倾轧虞诈,反而变得越来

  越谨言慎行,越来越悲观失望了。他上疏给太后、皇上,说自己右眼久已无光,左眼亦目力

  昏眵,江南庶政殷繁,若以病躯承乏,将来贻误必多。再四筹思,惟有避位让贤,乞回成

  命,吁恳圣恩另简贤能,畀以两江重任。目前津案未就绪,李鸿章到津接篆以后,仍当再留

  津郡,会同办理,一俟津事奏结,再行请开大学士之缺,专心调理。

  奏折很快被批转回来,上谕命曾国藩即赴江督之任,毋再固辞。词气坚决,无再商余

  地,曾国藩只得抱病遵命。

  “大人,卑职想马制台这事真是蹊跷。”得知曾国藩决定赴两江履任后,赵烈文提醒

  道,“天津之案发生后,朝廷一日一旨,急如星火,命从速从严办理。马制台被刺有一个多

  月了,京报只有魁玉的简单奏报,未见就此事所下的谕旨。又刑部尚书郑敦谨奉命去江宁调

  查此案,据说才离京几天。虽然马制台之案不能与津案相比,但此事亦非同小可。大人还记

  得十多年前邓子久中丞被刺之案吗?那时咸丰爷避难热河,闻讯后一连下了数道谕旨,对滇

  抚徐之铭的奏报逐条批驳,而那事最后还是由太后和今上手里结的案。邓子久乃一刚从藩司

  升任的巡抚,且在旅途中被杀,马穀山为一现任总督,又在校场被刺,事情严重得多,朝廷

  反应并不太强烈。此事令人甚为疑惑。”

  赵烈文所说的邓子久被刺一案,曾国藩当然知道。咸丰十年,云南布政使邓尔恒(字子

  久)擢贵州巡抚,赴任途中,改换陕西巡抚。云南巡抚徐之铭为官不正,害怕邓尔恒进京陛

  见时揭其阴私,遂指使副将何有保在曲靖县将邓谋杀。事后上奏朝廷,说盗匪行刺,已将凶

  手正法云云。咸丰帝严厉斥责徐之铭,又命云贵总督刘源灏密速访查,据实具奏,务期水落

  石出,不准稍存徇隐消弭之见。后来,刘源灏风闻其中之故,竟然不敢赴滇,迁延半年,中

  途乞病归。不久,咸丰帝病死,西太后执政,立即撤了徐之铭职务,命张亮基速赴云南办

  理,又起复潘铎专办此案。最后因何有保等人内部起哄,案情大白。邓尔恒被杀后的几个

  月,全国议论纷纷,京报天天登载有关消息,一时官场瞩目云南。相形之下,马案是冷清多

  了。难道是朝廷有意冷落?赵烈文的提醒有道理!

  “依卑职愚见,大人不妨再上个折子,请求陛见,听听两宫太后对此事的看法。”

  曾国藩采纳了赵烈文的建议,上折请晋京陛见。同时发函给纪泽,要儿子安排家眷先行

  南下,不必等他。

  奉旨允许进京陛见。于是曾国藩待李鸿章来津,交接直隶总督印信后,便启程入京。

  这时正逢曾国藩六十大寿在即,一到京师,军机处便奉旨赐寿:御书“勋高柱石”匾额

  一面,御书“福”、“寿”字各一方,梵铜像一尊,紫檀嵌玉如意一柄,蟒袍一件,吉绸十

  件,线绉十件。前来法源寺送寿礼的小军机特为告诉曾国藩:“勋高柱石”匾额乃皇上亲笔

  所书,这四个字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两宫皇太后为这四个字,把十六岁的小皇上着实颂扬

  了一番。皇上亲笔书赠大臣,这还是第一次,真个是旷代鸿恩。过去一句泛泛褒扬天语,能

  使曾国藩内心激动几天几夜,成为他奋发前行的强大动力,可是而今这些破格的崇隆圣眷,

  都不会再引起他的激情了。他是一株枯干的老树,春风已不能再吹出绿叶了。

  由周寿昌发起,湖广同乡在湖南会馆设盛宴为之祝寿,虽然他亲笔题写的匾额已照原样

  又制了一块,仍旧高悬在会馆大门上,但砸匾的往事毕竟令他感到锥心痛苦,他只应酬性地

  略坐一坐,便借口身体不适告辞。当年庆贺同科十进士的豪兴,已成为非常遥远的回忆了。

  寿筵摆过后,两宫太后、皇上在养心殿接见两次。皇上照例缄默,东太后也未开口,两

  次接见加在一起,西太后总共只问了他十几句话,他最关心的马新贻被刺事,仅仅只两句。

  一句:“马新贻这事岂不甚奇?”他摸不透这话的意思,只得含糊答道:“这事很奇。”西

  太后略停一会,又说出一句:“马新贻办事很好。”这句话总算是点到了实质,他赶紧顺着

  她的话回答:“他办事和平精细。”尖起耳朵欲听下文时,没有了,叫他跪安退出。第二

  天,干脆连马新贻的名字都没提了。西太后只问他何时启程,要他到江南后练兵。

  十月初十日,是西太后的万寿节,曾国藩随班朝贺。第二天,正是他晋六十岁的生日,

  为表示公而忘私,这天一早,他便离京南下了。

  途中,曾国藩反复地咀嚼西太后的两句话,细细地揣摸朝廷对马案的态度,慢慢地有了

  些较明确的认识。西太后对此事并不太热心,印证了赵烈文的分析。朝廷对马新贻的看法尚

  好,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又没有要将此案追查个水落石出的意思。对于这样一桩大案奇

  案,朝廷的态度显得颇为难以理解。

  一路上,他把这些想法与赵烈文、薛福成、吴汝纶等人商讨,他们也都觉得奇怪。这些

  离奇的迹象倒刺激了赵、薛、吴这班热血幕僚的好奇心。他们极力怂恿曾国藩把这事查个水

  落石出,并猜测弄清之后必有许多意外的收获。曾国藩淡淡地笑了一笑。他不指望什么意外

  之获,但既然已受命重回江督任上,查明此事乃职分所在。他于是写了一封密信,派急足送

  给正在江宁附近整顿长江水师的兵部侍郎彭玉麟,要他先行秘密查访。

  两江总督衙门正在重建之中,尚未完工,马新贻当总督时,衙门设在江宁府署。曾国藩

  不愿与马新贻冤魂作伴,而先前住的原太平军英王府已作他用,于是暂借盐道衙门办事。

  一连几天,江宁城里上自将军魁玉,下至过去的平民旧识,川流不息地前来拜谒。除魁

  玉、藩司梅启照以及郑敦谨未到之前代为审案的漕运总督张之万外,曾国藩一律谢绝。忙过

  这些应酬后,他又亲到江宁府去吊唁马新贻,送上一副挽联:范希文先天下而忧,曾无半时

  逸豫;来君叔为何人所贼,足令百世悲哀。

  这天傍晚,彭玉麟悄悄进城来访。

  “涤丈,你见老多了!”仅仅两年不见,曾国藩便衰老得如同古稀老人,大出彭玉麟的

  意外。

  “雪琴,你两鬓也增了些白发。”彭玉麟比曾国藩小五岁,这几年因国秀病故,世事多

  艰,心情不畅,身体也大不如昔了。

  “都老了!上月厚庵来江宁,他还不到五十,便弯背了。

  还有春霆,早几个月大病一场,差点把命都丢了。”

  “春霆害的什么病?”曾国藩的脑子里很快闪过二十年前长沙城里,鲍超被锁拿,当街

  向他求救的情景,想不到那样一个雷打不倒的汉子也垮下来了。

  “还不是过去的那些刀伤箭伤发作!”

  曾国藩摇头叹息。

  “还有次青,前几天一个平江勇哨官来水师看望过去的弟兄们,说次青在关门著书,绝

  口不谈过去的事,好像有满腹牢骚。”

  “早年在长沙、衡州投靠我的朋友,我自信都没亏待他们,一个个也都还说得过去。授

  文职的,大都在道贡以上,授武职的起码也是个游击、参将,不愿做官的回到家里,也都是

  富翁财主。唯独次青至今向隅,我于他有亏欠。过些日子,我要专门为他上个折子,请朝廷

  起复。”

  曾国藩这种出自内心的沉重情绪,使彭玉麟深受感动,他觉得气氛太灰暗了点,遂将语

  调一转,说:“有一个人倒是越活越洒脱了。”

  “哪一个?”曾国藩从对李元度的歉疚中走出来,生发了几分兴趣。

  “郭筠仙。我听厚庵说,刚基去世,他悲伤过一段时期后便很快释怀了,这两年读了很

  多洋人的书报,常说洋人超过我们的地方很多,不只是船炮器械,他们的法律国制都值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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