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第二部--野焚_174_曾国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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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第二部--野焚_174

  六御史参劾,霆军哗变,曾国藩的忧郁又加深了一层

  富明阿好打发,但天下悠悠之口却难堵住,当曾国藩离开金陵,回安庆料理一个多月,

  将两江总督衙门正式迁入原太平天国英王府时,朝野上下已物议沸腾,纷纷指责湘军将金陵

  城洗劫一空,还送曾国荃一个极难听的绰号:“老饕”。曾国荃闻之湿毒加重,肝病复发,

  曾国藩也忧心忡忡,时刻担心不测之祸临头。

  这一天,曾国藩于兢兢之中又拿起《宋书·范泰传》。当读到范泰对司徒王弘说“天下

  务广而权要难居,卿兄弟盛满,当深存降挹”这句话时,就觉得这正是在对他和沅甫敲的警

  钟。他提起笔来,在这句话的旁边加了一长串小圆圈,然后又在天头上批下一句:“处大位

  而兼享大名,自古能有几人深善末路者,总须设法将权位二字推让少许,减去几成,则晚节

  渐可以收场耳。”放下笔,他又想到沅甫向来心境狭窄,正宜用这些前人的故事去开导他。

  于是叫来王荆七,命他将此书送给九帅,为郑重起见,又作了一封短函:沅弟左右:弟肝气

  不能平复,又怀抑郁,深为可虑。弟不必郁郁。从古有大勋劳者,不过本身得一爵耳,弟则

  本身既挣一爵,又赠送阿兄一爵。弟之赠送此礼,人或忽而不察,弟或谦而不居,而余深知

  之,顷已详告妻子知之,将来必遍告家人家族知之。而今以后,当与弟谋长保家族不衰之

  方。现遣荆七送来《范泰传》一篇,愿弟熟读深思之。古来成大功大名者,除千载一郭汾阳

  外,恒有多少风波,多少灾难,谈何容易!愿与吾弟兢兢业业,各怀临深履薄之惧,以冀免

  干大戾。

  荆七刚走,折差便送来一迭咨文,这是军机处照例抄送给各地督抚、将军、都统的朝廷

  重要奏折。曾国藩小心打开,一共三份,他看着看着,心慌意乱,两眼模糊起来,最后竟冷

  汗透湿,面色发白,靠在椅背上,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这是三个御史的参折,全是对着他曾氏兄弟和湘军而来的。

  一是御史朱镇奏陈金陵善后事,谓兵勇宜遣散,田宅宜清还,难民宜抚恤,商贾宜招

  徕,而曾国荃办善后,却先事扰民,毫无纲纪,遂使金陵城的善后越办越乱。奏请罢掉曾国

  荃的巡抚职务,另在朝中拣择干员前去办理。一份是御史廖世民奏曾国潢在湘乡仗其兄弟之

  势,要挟县令,干预公事,私设公堂,挟嫌报复,甚至以人头祭祖宗,致使县令每隔三五天

  便躲在屋里痛哭流泪,谓曾四爷又要借其手杀人了。奏请朝廷命湖南巡抚严惩劣绅曾国潢,

  以肃乡纪。一是御史蔡寿祺奏湘军种种不法情事,罗列曾国藩、曾国荃、李鸿章、李元度、

  刘蓉、鲍超等人纵容部属胡作非为,谓这些年来湘军攻城掠地,朝廷所得者少,所损者大。

  此次攻克金陵,纯因长毛气数已尽,非战之功。湘军本流氓之众,乘时而起,不少人已占军

  政高位,实非国家之福,诚为不测之患。此辈只宜授以卑职,不能寄以重任。

  “如此说来,湘军和我曾家兄弟,简直不是功臣而是罪魁了!”曾国藩在心里凄凉地叹

  息。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慢慢清醒过来。御史本是可以风闻言事,不必承担责任的,皇上对

  他们所言也并不都认真追究。三份奏折都仅以咨文形式抄阅,朝廷未有任何态度,所递送的

  对象也仅限于两江总督一人。这就意味着只是敲敲而已,并不想把它扩散开。想到这一层

  后,曾国藩心里略为开朗了一些。他把赵烈文、杨国栋、彭寿颐等人叫来,将咨文给他们传

  阅了一遍,大家的看法与他一致。

  “中堂,这些咨文要不要给九帅看看。”赵烈文将咨文折好,准备存入柜中时问。

  “沅甫近来心情不好,暂不给他看吧!”曾国藩想了想说。

  “中堂,我们拟一个折子,把这些无事生非的乌鸦们痛驳一顿,不要让皇太后被他们的

  谎言欺骗了。”彭寿颐气愤地说。

  “是要上个折子,跟皇太后讲清楚。”杨国栋附和。

  “折子暂时不上。”曾国藩捋着长须,安静地坐着,他的心境已基本平息了,“只将蔡

  寿祺的那份折子再抄两份,以我的名义转给李少荃、刘孟容,由他们去向皇太后辩诬为好。”

  “还是中堂想得周到。”赵烈文说,他从心里佩服曾国藩处事的老练。幕僚们刚走,一

  亲兵进来禀告:“霆军营官滕绕树在衙门外求见。”

  鲍超回四川省亲去了,霆军由记名提督宣化镇总兵宋国永统带,目前正在全力对付太平

  军康王汪海洋的人马。是战事危急,需调人救援,还是捉到了汪海洋,前来报捷?“叫他进

  来。”自从咸丰四年衡州出兵后,整整十年没有再见过滕绕树了,见当年这个瘦小得像一根

  小藤样的湘西勇丁,如今已是威风凛凛的将官。曾国藩心中一喜,含笑问:“你现在官居何

  职?”

  “回禀中堂大人,卑职现居记名副将霆军树字营营官。”滕绕树一板一眼地回答。

  “有出息,居然是二品大员了!”曾国藩称赞。

  “这个二品有什么用!”滕绕树不屑地回了一句。

  “怎么没有用?”曾国藩觉得奇怪。

  “听说要裁军了,像我们这种记名官一旦离开军营,便是老百姓了。莫说二品,就是一

  品也是空的。”

  裁军的事,曾国藩还没有考虑成熟,他深知这中间的问题一定会很多。在给皇太后、皇

  上的奏折中,他提到了这件事,表示了坚决裁撤湘军的决心,为的是让朝廷放心,至于具体

  部署,还有待周密思考。在一次湘军高级将领会上,曾国藩把裁军的决定透露给他们,以便

  听听他们对此事的反应。

  看来,鲍超已将此事在霆军中传开了。滕绕树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听听军营将士们的

  意见,也可以对他们作些解释。

  “绕树呀!”曾国藩放下总督的架子,以长辈的身分和蔼地说,“你百战辛苦,为国家

  立了功劳,乡里族人谁不敬重?

  现在再拿些遣散费回去,买几十亩好水田,起几间大瓦屋,舒舒服服、自由自在地过下

  半辈子,岂不最好?何必当官争权呢?何况你们武官终年在军营,免不了要打仗流血,有性

  命之忧!”

  “中堂大人的话固然很对。”滕绕树正正经经地说,“不过,买田起屋在家里过日子,

  再好也只是一个土财主,哪里抵得上大将军操生杀大权,八面威风呢?”

  “这样说来,你们都不愿意遣散回籍了?”

  “也有人愿意,但当官的大部分不愿意。”

  “不愿意又怎样呢?”曾国藩想起前段时期吉字营的骚乱,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中堂大人,我这次正为此而来。”滕绕树神色严重地说,“霆军将近一半人哗变了。”

  “有这样的事?”湘军中有逃兵,有骚乱,但尚无大批人哗变的先例。霆军一向纪律甚

  差,只有鲍超可以弹压得住。曾国藩也曾担心霆军内部会出乱子,但没有料到哗变。他气愤

  至极,“因何事哗变,谁领的头?”

  “宋军门有一封信给你老。”滕绕树从背包里取出信来,双手递给曾国藩。

  宋国永的信上说,哗变的部队达八千人之多,是在追赶汪海洋的途中,听到裁减湘军的

  消息后发生的。他们突然赖在金溪不走,向宋国永索取欠饷,为头的是庆字营营官申名标。

  这两年来申名标在霆军内暗中发展哥老会,这次哗变,就是哥老会在串联的。

  这个可恶的申名标,悔不该当初没有杀掉他!曾国藩在心里骂道。那年撤了申名标的营

  官职务后,他在亲兵营呆了半年,后被杨岳斌保释到外江水师,以后鲍超看他能打仗,便许

  他一个营官职务,将他从水师调到霆军。滕绕树退出后,曾国藩把霆军哗变事告诉了赵烈

  文,并带着他坐轿来到吉字营统帅部。

  曾国荃在读了大哥的信和《范泰传》后,心情略为开朗了些,但神情仍然抑郁。见大哥

  一进门,便忙拉着他的手说:“大哥,我想好了,我只有走一条路才可以使天下谤言中止。”

  “老九,你又瞎想些什么啦?”曾国藩为弟弟的话害怕,怕他有意外之举。

  “我要学王弘、王昙首兄弟,称疾引退。”

  原来要走的是这条路,曾国藩松了一口气。这实际上是曾国藩自己心里的想法,处眼下

  情势,老九还是暂时回籍避一下为好,叫荆七送《范泰传》的背后,或许也含有这层意思。

  但现在由老九口里说出,他又觉意外,尤其是在看了《范泰传》后提出,他又担心老九会以

  为是阿兄逼他回籍,忙说:“金陵诸务都离不开你,要称疾引退,也是大哥的事,待金陵善

  后诸事粗有头绪后,大哥我便向皇太后、皇上提出开缺回籍。”

  “大哥怎么能走这条路!”曾国荃苦笑道,“况且我现在心身都有病,这金陵城嘈嘈杂

  杂的,也住不下去。吉字营的裁撤困难很多,我在这里,眼看他们泪淋淋地离别,心里难

  受。再说,我的大夫第,贞干的有恒堂,也要由我回去亲自督建。”

  曾国藩见弟弟讲得恳切,便说:“好吧,这事我们兄弟之间好商量,现在有件急事要听

  你的意见。”曾国藩拿出宋国永的信来。

  “这批王八蛋,统统都要杀头!”曾国荃匆匆看完信,恨得牙齿上下咬得吱吱作响。

  “老九,这可是给我们胸口上插了一刀子,比外间的议论要厉害得多啊!”曾国藩以求

  援的眼神望着弟弟,“你看此事如何平息?”又对赵烈文说,“惠甫,你也说说,我们三人

  来商量一个两全之策。”

  “卑职一定为中堂和九帅分忧。”赵烈文怀着被信任的感激之情说。

  “这好办,叫彭毓橘、刘连捷带五千人马去,缴他们的械,把申名标押来。”曾国荃不

  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这不成了湘军内部的火并,更给别人提供攻击的口实?”

  曾国藩不同意这个简单的处理办法。

  “这不是火并,是平叛!对这等叛逆之贼,只有彻底消灭,才能根绝效尤。”曾国荃强

  硬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是倒是这样,不过八千哗变官兵,消灭亦不容易呀!”曾国藩背着手踱步,没有想出

  一个好主意,但他总觉得沅甫这个办法不妥。

  “中堂,九帅。”赵烈文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了,“我揣摩中堂的意思,是想用较为稳

  妥的办法,不很露声色地来处理霆军的哗变。”

  “是的。”曾国藩点点头。

  “卑职也觉得中堂的想法更好些。九帅欲以武力消灭,虽干净彻底,但不易做到。卑职

  以为不露声色的处理办法,最好莫过于抚。”

  “怎么个抚法?”曾国荃问。赵烈文这两年来为曾国荃攻金陵出过不少好主意,对他的

  才能谋算,曾国荃是佩服的。

  “卑职想,申名标再蠢,这种时候,他率部哗变,也决不会去投靠长毛李世贤、汪海

  洋,其目的,大概是要在散伙之前多抢些金银财物,听说霆军欠饷很严重,有的营半年没开

  过饷了。中堂和九帅如果认为可以的话,派我到金溪去走一趟,暂且稳住这八千人的心,使

  他们不至于把场合闹得更大。”

  “你用什么法子去稳定呢?”曾国藩欣赏赵烈文的主意。

  “卑职有什么能耐,还不是要借中堂和九帅的威望。”赵烈文笑着说,“我去金溪,第

  一告诉他们裁军的事,目前还没有进行,大家不要听信谣传,乱了自己的军心。”

  “噢。”曾国藩点点头说,“惠甫,你可以这样对他们说,关于裁军的事,曾某人正在

  等皇太后、皇上的御旨。湘军如何裁撤,目前还没有一个具体方案,有关这方面的一切传闻

  都是没有根据的。”

  “是的哩,吉字营裁不裁,如何个裁法,我都还没有底。只有鲍超这个木脑壳,一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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