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完) 第一部 血 .._曾国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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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完) 第一部 血 ..

  一谢绝了张亮基的邀请

  湖南乡下有躲生的习俗。

  十月十二日,是曾国藩进四十三岁的生日。自从道光十九年冬散馆进京,他已是十二个

  生日没有在家过了。父亲和弟妹们暗暗在准备为他热热闹闹办一场生日酒。远近的亲朋好友

  早就在打听消息。他们中间有真心来祝贺的,但更多的是借此巴结讨好。

  曾国藩童稚时期,正是家境最好的时候,后来弟妹渐多,父亲馆运常不佳;叔父成家后

  亦未分興,叔母多病,药费耗去不少。到他十多岁后,家境大大不如前,因而从小养成了俭

  朴的生活作风。回家来,他看到家里的房屋起得这样好,宅院这样大,排场这样阔绰,又惊

  异又生气。母亲的发丧酒办了五百多桌,惊动四乡八邻,也是曾国藩不曾想到的。他把几个

  弟弟重重地责备了一顿,为着表示对他们这种讲排场、摆阔气的不满,他决定不办生日酒,

  并到离家十五里路远的桐木冲南五舅家去躲生。

  南五舅对此很感动。外甥回家两个月来,不知有多少阔亲朋来接他去住,他都谢绝了,

  唯独看得起自己这个穷舅父,一住便是几天,给老娘舅很增了光彩。

  曾国藩也的确敬重这个既无钱又无才的南五舅。南五舅是国藩母亲的嫡堂兄弟。他也读

  过几年私塾。后来父亲死了,家道中落,他辍学在家种田,过早地肩负起家庭重担。南五舅

  为人忠厚朴讷,从小起就对国藩好,人前人后,总说国藩今后有出息。国藩两次会试落第,

  心里不好受,南五舅都接他到桐木冲,一住就是半个月,常鼓励他: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

  香自苦寒来,不要怕挫折,多几番磨练,日后好干大事业。

  丁酉年冬,曾国藩第三次进京会试。家中七凑八拼,总共只有二十千钱,向人借贷,一

  个铜子也没借到,曾国藩心里难受极了。忽然,南五舅喜冲冲地跑来:“宽一,我这里有十

  二千钱,凑起那二十千,就有三十二千了,节省点用,也可以到达京师。”

  曾国藩高兴得直流泪,一把收下,当时也没问:南五舅怎么一下子会有这多钱。到了京

  师才想起,写信问家里,才知道南五舅把仅有的一头小黄牛卖了!

  曾国藩始终记得南五舅的大恩。那年从四川主考回来,得了三千两银子的程仪。他寄回

  家一千两,特别指明从中分出一百两给南五舅。以后升了侍郎,俸金多了,他每年都送二十

  两银子年礼。

  这几天,他和南五舅谈年景,知道荷叶塘种田人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很艰难,田里出产不

  多,捐派却年年增加。遇到天灾人祸,有的甚至家破人亡,几年来减少十多户。自从四月

  来,又增加办团练的捐派,每户见人捐五百,百姓怨声载道。南五舅还悄悄告诉国藩,荷叶

  塘还有人希望长毛成事,好改朝换代,新天子大赦天下,过几天好日子。这些都使国藩大为

  吃惊。

  南五舅家人客少,清静。一早起来,曾国藩按惯例临了半个时辰的帖后,开始给京师的

  朋友写信。随后,又给儿子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信。长子纪泽今年虚岁十四,该让他慢慢学习

  办事了。曾国藩将家眷离京回籍前应在京师办的事,一一写给纪泽,写好了,又细细地从头

  至尾看一遍,数一数,一共有十七条。正准备封缄时,又拿出一张纸来,补充三件事。

  一是告诉儿子如何处理家里的三车三骡,大骡子小骡子当初买时用了多少银子。二是家

  具都送给毛寄云一人,不要分散了,因为家具少,送一人则成人情。三是要儿子做一套新衣

  服,以便在祖父面前叩头承欢。

  他将这张纸连同刚才写好的六大张纸一起折起来,放进信套里,小心地封好。正要提笔

  写封面,江贵进门来:“大爷,巡抚张大人来了一封信,老太爷请你老回家去。”

  曾国藩忙与南五舅告辞,和江贵回家。刚进家门,四弟便喜滋滋地说:“哥,听说是张

  大人的亲笔信!”

  说着,把一个尺余长的大信套递给国藩。由于曾国藩的身分和地位,使得他在诸弟中有

  着崇高的威望。对大哥,弟弟们敬若神明。尽管信使说信中讲的是张大人请国藩晋省办团练

  事,荷叶塘都团总曾国潢急于知道内中的详细,却没敢私拆哥哥的信。

  曾国藩拆开信封,果然是张亮基的亲笔。巡抚的信写得很亲热,先是对国藩丧母表示沉

  痛哀悼,说自己当时远在昆明,不能前来吊唁,后在战火中来到长沙,又抽不出身,心里很

  觉得对不住,只好明年清明再到荷叶塘来扫墓;继而又把自己如何敬慕的心情说了一番。最

  后讲到此次长沙被围,好不容易才打退长毛,请国藩为桑梓父老着想,出山来长沙办团练。

  信的末尾这样写道:亮基不才,承乏贵乡,实不堪此重任。大人乃三湘英才,国之栋梁,皇

  上倚重,百姓信赖,亟望能移驾长沙,主办团练,肃匪盗而靖地方,安黎民而慰宸虑;亮基

  也好朝夕听命,共济时艰。

  曾国藩将信细细地看了两遍,又重新放进信套里,锁进柜子中。这几天和南五舅扯家

  常,越扯越对湖南吏治的印象坏。早就听说湖南官场腐败,两个多月来的所见所闻,果然如

  此。这种环境怎能办事!何况张亮基、潘铎等人都不熟。练勇在几十年前平白莲教造反时,

  为朝廷立了大功。白莲教事毕,练勇也就全部撤了。近十几年来,云贵一带地方不靖,又相

  继在各州县办了一些团练,但鲜有成效。听南五舅的口气,百姓似乎并不拥护。为验证南五

  舅的话,国藩将四弟唤进内室。

  一听哥哥招唤,曾国潢便进来了。在曾氏五兄弟中,国潢天分最低,但偏生又最爱出风

  头。罗泽南要他当个都团总,他便如同做了一品大员,得意洋洋,在乡民面前拿大装腔,趾

  高气扬的。曾国藩有点看不惯,回来这么久了,有意不问他办团练的事。国潢想在哥哥的面

  前卖弄,见哥对此毫不感兴趣,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现在哥主动来问他湘乡办团练的

  事,这下正搔到他的痒处。他兴致勃勃地告诉哥:“今年四月,长毛攻破广西永安,窜至全

  州,逼近楚境,朱明府即在我县举办保甲,并令练族练团,互相保护。一族议定族长、房

  长,或四族,或五族合为一团。团议定团长、练长。各家各户男子年满十五以上、五十以下

  的一律入团练。每人自制号褂一件、器械一件。早晚在家操演,一遇贼警,由团长、练长、

  族长、房长带赴有事之处。平日无事,各安本业。团长、练长等每月会议两次。”

  “经费怎么来?”曾国藩问。

  “团练一切由各家自己开销,不要多少经费。”

  “总要点钱吧!团长、练长每月聚会两次,在谁家吃饭?”

  “当然是要点经费。各团各族自己规定,有的按人口出,一人一百文、两百文的,有的

  则由几户殷实人家出。”

  “你说一人出一百两百,南五舅说他们一人出五百,怎么相差这样远?”

  “有的族长黑心,想趁这机会捞一把。”

  “澄侯,看来这团练中有弊端。刚建不久,就有人想从中谋私利。再办些时候,会干更

  多坏事。”

  “是的,有的团丁还借机做坏事。如借禁赌行敲诈,借查夜行奸淫。听说添梓坪就发生

  了几起。”

  “你说早晚操演,我回来两个来月了,怎么没见过你们操演?”

  “刚成立时,操演过几回,后来渐渐懒散了,再加上长毛又没来,有两三个月没练了。

  说早晚操演,那是写在纸上的规定。”

  “也有操演得好的吗?”

  “有。县城附近几个都,由罗山带着璞山、希庵兄弟等亲自指挥,据说蛮像个样子。”

  “澄侯,你说团练办好,还是不办好?”

  “我看还是办好,至少可以对付小股土匪、抢王。不过,按现在这样办下去,可能怕

  只是神气了几个长字号,百姓得不到多少实惠,大家也不齐心。弄不好,过几个月就会散

  伙。”

  “要怎样才会真正起作用?”

  “依我看要起作用,就得专练一支队伍,也要吃粮吃饷,那样才练得好,免得心挂两

  头。”

  “粮饷从哪里来呢?”

  “就是因为粮饷无出路,才办不起来呀!”

  兄弟俩就团练一事扯了大半夜。待国潢走后,国藩摇摇头,心里想:看来这个团练没有

  办头。再说,自己乃朝中堂堂正二品侍郎,又热孝在身,若仅因一巡抚之相邀,便出山办

  事,既有失自己的身分,又招致士林的讥嘲。这事如何办得!

  曾国藩给张亮基写了封回信。诸多原因不能写,唯一可以拿得出的理由,是要在家守

  制。在一大通客气话之后,他写道:

  国藩自别家乡,已历一纪,思亲之情,与日俱增,几欲长辞帝京,侍亲左右,做一孝子

  贤孙而终此生。岂料今日游子归来,王父王母,墓有宿草;慈母弃养,远驭仙鹤。百日来,

  忧思不绝,方寸已乱,自思负罪之深,虽百死亦不能赎也。明公雅意,国藩再拜叩谢。然岂

  有母死未葬,即办公事之理耶?若应命,不独遭士林之讥,亦己身所深以为耻也。国藩此时

  别无他求,唯愿结庐墓旁,陪母三年,以尽人子之责,以减不孝之罪。乌鸟之私,尚望明公

  鉴谅。

  晚生曾国藩顿首

  抢王:湖南方言。指小股明火执仗打劫的人。

  二世无艰难,何来人杰

  过几天,湘乡县团练副总罗泽南召集全县四十三都团长、练长会议,特地请曾国藩光临

  指导。国藩、国潢兄弟俩一起到了县城。拜会县令朱孙贻后,国藩出席了县城团练的比武大

  会,亲眼看到罗泽南和他的弟子王錱、李续宾、李续宜所训练的三营一千余名团丁,已初成

  规模,心里很有感慨。夜晚,又与罗泽南通宵长谈,听他讲按戚继光练兵法挑选将官、招募

  勇丁以及平时操练的体会。罗泽南竭力怂恿曾国藩出山办团练,并表示愿将这一千团勇交给

  曾国藩,他和他的学生都情愿在其帐下听令。曾国藩听后,更是激动不已。他深感自己无论

  在识见方面,还是在能力方面都不如罗泽南,自己只看到吏治腐败、绿营腐朽的现象,弄得

  心灰意冷,却不曾想到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按自己的想法去重新开创一个局面。

  如果下定决心来办好团练,也很有可能像当年戚继光创建戚家军那样,练就一支今日的

  曾家军。古人能做到的事,今人为什么做不到呢?

  从县城一回到家,曾国藩就看到由湖南巡抚衙门转递来的四封信。其中三封是儿女亲家

  的。一是安徽池州府知府陈源兖的,国藩的二女纪耀许给他的儿子远济。一是詹事府右赞善

  郭霈霖的,他的女儿许给国藩的次子纪鸿。一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袁芳瑛的,国藩的大女纪静

  许给他的儿子秉桢。这三封都是亲戚之间的慰问信,全是客套话。国藩看后,也就扔到一边

  了。另外一封,则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喜讯,使得他的心情激动起来,并且久久不能平静。

  这封信是唐鉴从北京寄来的。

  唐鉴,字镜海,湖南善化人,道光二十一年,由江宁藩司任上进京任太常卿,道光帝在

  乾清门接见他。这一天,曾国藩恰好随侍在旁。道光帝奖谕唐鉴治程朱之学有成就,并躬自

  实践,是个笃实诚敬的君子。道光帝对唐鉴的称赞,引起曾国藩的深思:自己在皇上身旁,

  要得到皇上的重视,必须要投皇上所好;看来皇上看重的是德行的修养,是对义理之学的研

  究。

  几天后,曾国藩到了碾儿胡同,以弟子之礼拜谒唐鉴。年过花甲的唐鉴,已知这位同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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