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第二部--野焚_149_曾国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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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第二部--野焚_149

  七半路上杀出个沈葆桢

  不久,鲍超率霆字营来到金陵城下,驻扎在神策门至钟阜门一带。至此,原定东西南北

  水五路大军,除西路多隆阿奉调开赴陕西,北路因统帅李续宜去世仍留安徽外,其余三路都

  已到了金陵。在曾国荃的统一指挥下,湘军水陆合作,拿下东南八隘:中和桥、双桥门、七

  桥瓮、方山、土山、上方门、交桥门、秣棱关,接着又攻占淳化、解溪、龙都、湖熟、三岔

  五镇。这样,金陵东南也全被湘军封锁,金陵城真正变成一座孤城了。

  金陵城墙素称天下第一。它长达九十里,高如三层楼房,墙顶部可以并排通过两部马

  车。城墙根与江河湖泊相连,只有通济门至太平门一带是陆地。曾国荃带着赵烈文、康福等

  人沿着聚宝门至太平门的城墙察看地形。只见城高墙厚,防守严密,在城外攻打,兵员和火

  力都不易部署。“难怪它作过几百年都城!”曾国荃心想。唯有一处是最佳的地方,那便是

  太平门外富贵山至龙脖子一带。此处为钟山南麓,左路地势甚高,便于架设炮位,炮子可以

  平射进城,足以控制城墙上的防守火力,右路地势极低,又利于开挖地洞。

  “这真是天赐予我!”曾国荃得意地笑起来。恰在此时一发炮子打过来,马被惊得前蹄

  腾空,身边扬起一阵灰尘。

  “不好,山上有堡垒!”康福指着山顶上一座石垒说。果然钟山第三峰峰顶上有座高大

  坚固的石砌堡垒,刚才的炮子正是从那里打出来的。曾国荃等人赶紧向后退。

  “九帅,那边还有一座!”彭毓橘指着龙脖子一座黑灰色石垒惊叫。的确又是一座,而

  且这座正筑在攻城的最佳位置上。正因为这是攻城的有利地势,故历朝金陵城防都极为注重

  此处。太平军在前人基础上更将这两座石垒加高加厚,把最精良的西洋大炮架在这里。给山

  上的石垒取名天堡城,山下的石垒取名地堡城。

  “**他娘的!”曾国荃粗野地骂起来,“把老营移到孝陵卫来!老子非轰掉它不可,

  看看是它厉害,还是老子厉害!”

  经过几天几夜的奋战,萧孚泗、朱洪章率领节字营、焕字营,以重大代价拿下了天堡

  城,但城外最后一个堡垒——地堡城却始终固若金汤,任凭湘军洋炮土炮一齐狂轰滥炸,依

  旧岿然不动地屹立在龙脖子上,令曾国荃十分头痛。由于地堡城攻不下,城外的地道也总是

  挖不成。半个月间,湘军在地道口丢下数百具尸体,却无法挖通一条通向城墙脚的地道。

  这块骨头竟是这样坚硬难啃,已够使曾国荃愤怒、曾国藩担忧,不料又突然发生沈葆桢

  拒绝拨饷的事,更使曾国荃恼火、曾国藩气愤了。

  曾国藩任江督后,规定江西厘金全部充作军饷,漕折以及九江关洋税也经常被截留运往

  军营。沈葆桢做赣抚,一反前任无所作为的旧习,自己募勇建团,经费开支大为增加。太平

  军在浙江战场失败之后,大量人员退到江西,江西局面危急,朝廷调原隶湘抚的席宝田、江

  忠义率勇入赣。沈葆桢又趁机将本省团练扩大。这样一来,江西的勇丁激增到三万多人,粮

  饷支出浩大。沈葆桢于是常常将供应金陵围师的款项截留下来,充作江西军饷。曾国荃因此

  大为不满,屡屡向大哥索求。曾国藩虽极不满意沈葆桢的作为,但江西军情确实严重,他只

  得忍下来,好言劝慰弟弟,有时则从别处腾挪一些给吉字大营。

  去年,曾国藩给九江关道蔡锦青寄了封私信,叫他解九江关洋税三万两给金陵围师。蔡

  锦青解了一半时被沈葆桢知道,沈将蔡怒斥一顿,扬言若不收回,则撤去蔡的道员之职。

  曾国藩对沈葆桢如此不讲情面而恼怒至极。且不说沈葆桢是他一手保荐上来的,即使无

  这层关系,也要执行朝廷命令接受总督节制。沈葆桢此举既无情又无理,按照曾国藩过去的

  性格,早奏参了,但现在他忍下这口气,将收到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如数归还。金陵城下的曾

  国荃破口大骂沈葆桢,甚至责备大哥太窝囊。曾国藩听了,只是苦笑而已,并不分辩。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天堡城已下,金陵城眼看就要攻破,正要拿银子去鼓励吉字大营卖

  命的时候,沈葆桢却将应解金陵的五万厘金全部截留,分文不给,还上疏朝廷告曾国藩眼睛

  里只有金陵,全不顾江西的危难,并声明若将厘金强行解走,他只有辞职不干。更使曾国藩

  不能容忍的是,沈葆桢还与大学士、户部尚书倭仁相勾结,通过倭仁上奏,说两湖、川、

  赣、粤每月协解曾国藩军饷十五万五千两,即使不能全解,每月亦有十万两的进项,且江浙

  大半肃清,上海更是富甲天下,曾国藩强解赣厘,不是广揽利权、贪得无厌吗?

  曾国藩看了这分转发下来的倭仁奏折,简直要气昏了。饷银不继,金陵围师很可能功亏

  一篑;索求厘金,又激起上下忌恨。曾国藩左右为难,忧虑重重,本已好多了的癣疾又突然

  发作,弄得他痛苦不堪。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曾国藩终于忍不住对着几个心腹幕僚咒骂起沈葆桢来,“我

  要建议朝廷于博学鸿词科外,再增设一个绝无良心科,取沈葆桢为第一名。”

  “大人,沈葆桢太可恶了。此时断饷,简直是给金陵围师釜底抽薪,要卡九帅的颈脖

  子。我和杨国栋等人揣摩大人的意图,狠狠地参了沈葆桢一折。这是草稿,请大人过目。”

  彭寿颐从袖口里抽出两张纸来递给曾国藩。

  这几天幕僚们都在议论江西拒饷的事,人人都很气愤。彭寿颐想,当年江西巡抚陈启迈

  就因饷银之事被曾国藩一纸参劾。那时他只是一个在籍侍郎,客居江西,而陈启迈是他的同

  乡同年,尚且不能相容,罗织罪名,抗词上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现在他位居协办大学

  士、两江总督,奉皇太后、皇上之命节制四省军务;权力之大,威望之高,三藩以来没有第

  二个汉人可以相比。且沈葆桢是他的晚辈下属,又是他所提拔的人,他能容得了吗?彭寿颐

  这样揣摩着曾国藩的心思,和杨国栋、李鸿裔、汪士铎等人商量一下,便先起草了一份言辞

  严厉的参折。

  曾国藩把奏稿浏览了一遍,见上面罗列了沈葆桢几条罪状:防守不力,丢州失县,吏治

  无方,奸宄当道,大权旁落,劣幕操纵等等,特别将这次拒绝拨饷,造成金陵不能速克的危

  害大大渲染了一番。照这份折子来看,沈葆桢的确不够封疆大吏之任,应予立即革职查办。

  奏稿在曾国藩的手中捏了很久。

  “大人,沈葆桢太可恨了,我们都为大人抱不平。”彭寿颐在一旁怂恿,“若是大人没

  有别的改动,我这就叫罗伯宜去誊抄。”“慢点。”曾国藩凝神望着彭寿颐那张失去右耳的

  脸,若有所思地说,“我再想想。”

  当年奏参陈启迈是何等的干脆利落,敢作敢为,现在对沈葆桢为何这样迟疑犹豫,拿不

  定主意呢?彭寿颐不可理解。

  “长庚,你是江西人,我来问问你,为何江西的巡抚老是跟我过意不去呢?沈幼丹在我

  幕中时也毕恭毕敬,一旦坐上赣抚之位,便也跟着他的前任陈启迈、文俊一样与我作对了。

  你知道这里的原因吗?”曾国藩两眼失神,一脸忧郁。

  关于这中间的原因,江西人彭寿颐自然知道一些。原来,江西官场从上到下对曾国藩都

  没好感。先是当年湘军在赣北擅自建厘卡收钱,截了地方的财路,后来又查禁私盐,空了不

  少官吏的私囊,最后借父丧之机,不待朝廷批准,便扔下在江西的烂摊子不管,匆匆忙忙回

  籍奔丧,官场一时哗然。加之曾国藩在江西几年屡败于石达开之手,一个九江城打了三年都

  打不下,离开后不久九江、湖口相继收复。所以江西官场都认为曾国藩既乏军事才能,又好

  利争权。”

  沈葆桢在江西当过多年地方官,对过去的事情很清楚,做了赣抚后又听到上上下下的议

  论,觉得他们讲的有道理。尤其是江西并不富裕,他为筹集本省军饷已弄得焦头烂额,曾国

  藩却像催命鬼似地催促江西解饷,为了弟弟的首功就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激怒了沈葆桢和

  江西全省官吏,遂一致决定和曾国藩斗一场。沈葆桢自认一身清白,无把柄给曾国藩抓,宁

  愿丢掉乌纱帽也不屈服。

  这些情况,彭寿颐能对曾国藩讲吗?何况彭寿颐虽是江西人,却素来恨江西官场,他并

  不认为江西官场对曾国藩的意见有道理。

  “大人,江西官场历来风气不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到江西当巡抚,都要变坏。”

  彭寿颐愤愤地作了回答。曾国藩听了后不置可否,又看起奏稿来。稿子拟得不错,行文

  措词,严密周到,无隙可击,这些年来,在曾国藩的指点下,幕僚们拟稿的水平大为提高。

  当时两江总督衙门上报的奏章,被誉为海内第一,成为各省督抚学习的范本。曾国藩几

  次下狠心,欲签上“照缮”二字,但最后还是决定不发。

  首先,参沈葆桢这事本身便是不妥。沈是自己一手保荐的,说沈该革职查办,岂不等于

  说自己荐人失察?因李元度事,已向朝廷承认荐人有误的曾国藩,不愿再给自己的脸上抹

  黑。再说,催饷解金陵,虽是为了打长毛老巢,但一半也是为了自己的弟弟,这一点,朝野

  上下也洞若观火。位高权重,本已到招人嫉妒的地步了,再来个为军饷而参劾自己节制内的

  巡抚,更会给攻讦者提供口实。越是对方锋芒毕露,越是要柔弱退让,方能显出自己的理直

  气壮。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他决定以柔克刚,以退为进。

  曾国藩松了一口气,将奏稿平放在案上,伸直了腰板。彭寿颐以为要批发了,遂赶紧把

  笔蘸上墨递过去。曾国藩摇了摇手。

  “大人。”彭寿颐仍不甘心,“从来下属都要服从上峰,方可收指臂之效,沈葆桢以巡

  抚当此军情紧急之际抗命总督,参之于理不碍。”

  “长庚呀,你不懂我的苦心。”曾国藩神情黯然地说,“沈幼丹有意掣肘,我哪能不忿

  恚,但细思古人办事,掣肘之处,拂逆之端,世世有之,人人不免。恶其拂逆而必欲顺从,

  百计设法以锄异己,这是权臣的行径;听其拂逆而动心忍性,委曲求全,且以无敌国外患为

  忧虑,这是圣贤的用心。我正要借沈幼丹之拂逆以磨励自己的德性。”

  “大人,你太仁慈了。”彭寿颐动情地说,“要不我为大人写封私信给他,明白告诉他

  红顶子是大人给的,要他知趣点。”

  “长庚,你别乱来,你熟读史书,当知娄师德不市恩的故事。前朝出了一个娄师德辉耀

  史册,本朝就不可以再出一个吗?”过了一会,曾国藩长叹一口气说,“即使你说明也没有

  用,我知道沈幼丹不是狄仁杰。”

  彭寿颐不能再说什么了,拿起奏稿悻悻退出。曾国藩提起笔,想了想,自己动手拟了一

  个词气委婉的“沥陈饷缺兵弱职任太广户部所奏不实”的折子。先叙述户部所言两湖、川、

  赣每月协济银十五万多两之事全系捕风捉影。四川五年来无丝毫之款,湖南今年也未解过,

  江西解来的九江关洋税已退还,只有广东今年解了九万两。写到这里,曾国藩不禁暗自感激

  老友郭嵩焘。自从去年郭嵩焘署粤抚以来,粤厘几乎没有断过。湖北的协济,也只是供应原

  归湖北发饷的几支部队,并不是支援围攻金陵的湘军。接下来,曾国藩思考良久,写下了几

  句沉痛的话:“臣才识愚庸,谬当重任,局势过大,头绪太多,论兵则已成强弩之末,论饷

  则久为无米之炊,而户部奏称收支六省巨款,疑臣广揽利权。如臣虽至愚,岂不知古来窃利

  权者每遘奇祸。外畏清议,内顾身家,终夜悚皇,且忧且惧。”

  写到此处,他不免有些心绪烦乱,停下笔来,久久地望着窗棂出神,沉思良久,才又接

  着写下去。又说,他现在所居之职,以前是六人分任,多次奏请皇上简派德高望重的大臣会

  办,均未蒙俞允,特再次恳请皇上派员南来,非敢预为诿过之地,实以绵力而兼病躯,自度

  不足捍御贼氛,不得不沥陈于圣主之前。

  写完后他从头至尾再仔仔细细斟酌一番,作了几处小小的改动,颇为满意了。正要传令

  罗伯宜誊写,杨国栋进来了。

  “大人,现在正有一笔大款,名正言顺是我们的,大人何不向朝廷要来?”

  “哪里有一笔我们的大款?”杨国栋的话,曾国藩一时摸不着头脑。

  “大人忘记了?前年退李泰国代购的舰队,李泰国答应赔朝廷五十万两银子。买舰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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