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二_兄友弟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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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番外二

  大年初五,重合六年前那个流血的日子,沈轻选在这天,和他那个特殊的读者见面。

  讲实话,对方会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他,沈轻不是很意外,因为当年在出版书的每一张扉页上,他都亲笔写上了“为他寻母”四个字。

  除夕夜那晚,与其说是突如其来的震惊狂喜,倒不如说是希望破灭无数次后的难以置信。

  他也曾想过用这种大海捞针的方式,替他哥找到她。

  不过后来一直没得到任何消息,难免又觉得是自己痴心妄想了,他的书就算畅销过一段时间,也只是小众读物,人民日报都不见得每个人天天盯着瞅,他又算什么?

  是他太高看了自己。

  当初许给他哥的承诺一直记挂心头,内心一直在自责,没好意思跟他哥提这件事,他又开始四处去跑。

  有外景他一定是举手最积极的那一个,他要跑遍每座城,每个省,他要跑遍全中国,跑遍全世界,他势必要找到她,把她带来他面前。

  可世界之大,终有他未曾抵达的地方,对方从新加坡坐飞机过来,身份是个搞房地产做生意的富商,而他很少接触过这类人。

  见面的地方,在国际机场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当对方询问他是否习惯吃西餐时,沈轻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江纪封会把散伙饭选在西餐厅。

  那人告别的不是沈静,是原配的替代品。

  是对方订桌请的客,彼此加了微信,聊天核实完对方基本信息,听那人完整地说出他哥七岁之前所有信息,定下来的。

  出于某种不知名的怨气,沈轻没跟她抢,还专挑的五星级餐厅。

  出门时,也没搞什么盛装打扮,浅蓝卫衣,深黑夹克,万年如一的长裤板鞋,往头顶压了个黑鸭舌帽,生怕对方看不出他是个年轻人似的。

  先在外头抽了几根烟,然后进接机口,沈轻仗着身高优势,站在大队伍最外头等人。

  当看到黑密拥挤的人流中,出现一个推着箱子,斜戴着一顶大檐帽的高挑女人时,沈轻插兜的手伸出来,垂到裤线两边,盯着她慢慢从人群走出来。

  英伦复古礼帽,乌黑锃亮的头发被利落地挽起,妆容精致的标准美人脸,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像才三十岁出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蓝黑色的太阳镜,嘴唇涂着他妈从不会涂得的正红色。

  大冬天,敞开的驼色落膝风衣,随风阵阵飘起,高领的米白色毛衣和牛仔裤都是紧身的,勾勒出一个女人傲人的漂亮曲线,她踩着高跟长靴,步子稳健而疾速,一手推着行李,一手拿手机发着消息。

  裤兜里手机震震响动,沈轻没管,就这么立着看着她,等四下张望的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他这处时,神经停滞了一秒,随即抬手,朝她招了一下。

  对方身后没有跟着明显的保镖,但刚才穿过人群时,沈轻瞧见几个穿便装的肌肉男替她拨开那些不相干的路人,还把几个试图跟她肢体接触的男人扥去了暗处。

  女人见他也是一愣,站在那边打量了他几眼,像是确认,朝他又挥了挥手。

  洁白纤细的修长五指。

  沈轻突然又想起江纪封说过他哥好几次差点掉进油锅里的事。

  没给她回应,脚跟往后错了两步,他忽然很想离开,因为他突然就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哥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家的阴影,他难道还要那人经受一次?

  不过对方没给他逃跑的机会。

  “你好,”她摘下眼镜,露出一双酷似男生的眼,推着行李快步过来,朝他伸出手,笑语嫣然:“我叫宫舞,宫殿的宫,舞蹈的舞,我们之前联系过的,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你好,”沈轻微微颔首,伸手跟她短暂碰了一下,“你也很年轻。”

  “谢谢,”她笑起来好似牡丹花开,然后抬腕看了下表,提议道:“快12点了,咱们先去吃饭吧,边吃边聊,可以吗?”

  “嗯。”沈轻帮她接过行李,间隔些距离,和人一起往外走。

  “麻烦了,行李就放那边门口吧,”出了门,宫舞指了一下左边门那里:“待会儿会有人帮我拿去酒店。”

  沈轻照做,再和人往前走时,突然问:“你结婚了吗?”

  “结了两次,”宫舞毫不避讳,偏头朝他笑:“目前单身。”

  单不单身不在沈轻关心范围内,他只关心一个问题:“你还有其他孩子吗?”

  宫舞先是一怔,随即就咯咯笑了起来。

  沈轻疑惑地瞧她一眼。

  等了一会儿,笑够了,她抬手扶了下帽子,扬了下嘴角,“你不用担心,我做了输卵管结扎。”

  这回轮到沈轻给愣住了。

  他心情复杂地站在她旁边,看她勾起的嫣然红唇,无端觉得凄凉。

  “小帅哥,”她笑看着他,眼神带着几分柔意:“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可以猜猜。”沈轻和她对视一眼。

  不必再多余解释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也不意外她会猜出来他和他哥之间的关系。

  招人眼的三枚耳钉,今天穿成这样出现她面前,就已经很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他就小说里的那个弟弟。

  “姓申?”她问。

  “不是。”俩人走到餐厅门口,沈轻让身替她开了下门。

  “那就是姓沈了,”她进去,回头朝他笑:“是叫沈轻吧?轻风拂面的‘轻’,小说里已经有一个‘青’字了,我猜你不会用和名字一样的字。”

  “和‘青’重音谐音的有那么多字,”沈轻坐到她对面,问着:“何以见得就非得是你说的那个字。”

  “直觉吧,你长得白净清瘦,给人的感觉就像轻风,”她又打量了他一遍,笑:“你真的很年轻,还有些放荡不羁的轻狂。”

  沈轻不置可否。

  服务员过来,她仰头笑声说点一遍招牌菜,又转头问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喝不喝酒。

  “都行,”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按你的意思来。”

  “好。”

  上菜,摆酒,沈轻常在外出差,刀叉也早就是用惯了,余光瞥到对方切肉的动作,也是极其娴熟。

  俩人坐在位置上低头进餐,对方不说话,沈轻神经渐渐狂躁起来,桌下不停动着脚,几次想扔下她去外面抽烟,然后赶紧离开,和她彻底断绝联系方式。

  但所有的冲动又被脑子里蹦出来的那句“我做了输卵管结扎”给拦了下来。

  饭毕,宫舞拿餐巾擦擦嘴角,看他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扬了下眉,“你烟瘾很大吗?”

  “还行,”沈轻终于拿出烟,连着打火机一起反扣在桌上,手指不受控制地反复在烟盒上摩擦,“没另一个人大。”

  “能戒还是戒了吧,”她拿过他的烟和打火机,红唇咬住烟头,熟练地点上火,仰身靠在沙发靠背上,叠腿托着手肘,偏头冲着窗外吐了口烟,劝着,“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年轻。”

  “这话你今天说了三遍。”沈轻盯着她。

  “是吗?”她低头笑笑,随手将烟灰掸在桌上的酱汁小碟里,“他们也经常这么说,我自己都不常意识到。”

  “女士,您好,”旁边服务员过来提醒:“咱们餐厅提倡无烟就餐,您这样很容易影响别人的饮食环境,还有,咱们餐厅的餐具是不允许被随……”

  “抱歉给大家造成困扰,”她偏头朝她颔首,“在场所有来用餐的先生和女士,由我来买单,损坏的餐具,我三倍赔付。”

  “啊……”服务员还没见过这样的,以为对方是在挑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沈轻啧了声。

  “怎么了怎么了!”前台经理老远看着不对劲,赶忙跑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宫舞意兴阑珊,懒得理,偏头看向窗外,眯起眼,一口口抽着烟。

  服务员有些不知所措,把刚才的情况跟经理讲了一遍,然后立在一旁不再抬头看她。

  经理见多识广,对出手阔绰的这种人物,一般都秉持着超高标准的宽容度,毕竟在这地界儿,一不留神得罪哪派哪系的大人物被砸饭碗的小喽啰可是多的数不清。

  经理忙凑上前躬身道歉,巴拉巴拉一堆他们新招的服务生不懂事,明个儿拽回去仔细教育教育,给顾客添麻烦了。

  宫舞把卡撂桌上,抬指赶人:“麻烦你,我在和朋友聊天,不喜欢总被人打扰。”

  经理哪里敢接,人家这一看就是生气了,连声低头道歉,赶忙拽着下头人退了下去。

  旁边有几桌在看热闹,有桌的男客人一直朝宫舞这边瞅,等经理带人走后,笑声问了她句:“诶,美女,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呢吗?”

  男客人对面的女人在桌底下猛踹他一脚!

  男客人笑眯眯地盯着这边,恍然不觉。

  她朝他们勾唇笑笑,天生睥睨的气质,平视也仿若俯视。

  夹烟的手摆了个请的姿势:“大家随意。”

  周围一群人两眼放光,坐在位置上蠢蠢欲动。

  “穷不露贫,富不显财,”沈轻冷眼环视一遭,把卡推了回去,看她:“这里可没你的保镖。”

  周遭一阵惋惜叹气声。

  “我有什么办法,”她淡淡笑着,“这烟总要有个人抽的,我不抽,难道要等你出去抽吗?”

  “不然呢?”没烟,手指不停搓着裤边线,沈轻愈加烦躁起来。

  “你出去了,”她瞧他一眼,张唇吐了口烟,“还会回来么?”

  “会。”他盯着那盒烟。

  “骗人,”她把烟连着打火机一块儿扔给他,别过头,“你早就想走了吧。”

  “你不也骗人么,”有土豪买单,沈轻也懒得再顾忌什么,叼住烟打上火,清清嗓,“你把我哥扔下,你回来看过他么?”

  “我回来找他,他已经恨透我了,”望向窗外的眼神黯淡起来,她语气带着淡淡的惆怅,和着轻薄的烟雾一起,“纪封说,他要有个新母亲了,那个女人比我更懂得去怎么做一个好母亲,小箫很珍惜她。”

  沈轻不回话。

  “纪封不希望我再去打扰你们一家人的新生活,我给他钱,他也不要,我想去小箫的学校看看他,纪封说,那样只会让小箫觉得丢人,”她叹出一口浓白的云雾,“我想也是,他是多么要强要面子的一个孩子,哪就能突然就冒出两个妈来,老师同学们笑话怎么办?思来想去,怕影响他,我就没去。”

  “那时我第二任丈夫破了产,跑了,”她吸了口烟,磕指掸掸烟灰,“我被召回去承担债务,家族里的事,生意上的事,都乱了套,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忽然偏头朝他笑笑:“要是我把他家公司改了姓,我儿子以后就能上贵族学校了。”

  “他不需要上贵族学校,”喷出的烟雾,丝丝瘆凉,“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抱歉,是我心太野,”她自嘲笑笑:“我的孩子,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

  “听说你打过胎,”他不留情地问:“全世界最好的,究竟是为你自己,还是为他?”

  “那是另外一段故事了,”她神情忧伤起来,“我其实不太想讲他的……”

  安静的餐厅,两人对座,青烟薄雾缭绕不绝,女人轻声低絮,眼泪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却无人替她擦。桌上的黑卡还是被周围的客人拿去刷了,不过说话人和听故事的人,都没在意。

  听人讲,沈轻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大学校花宫舞,原先有个青梅竹马的男友,就像之前他哥在大学任干事一样,他也不时就会和一帮部员朋友出去开局喝酒,很自然的,宫舞也会跟着一起去玩。

  在那个年代,能做到像她这样热情奔放的女生没几个,长得漂亮,又聪明惹人眼,几乎是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

  男友很宠爱她,给予她完全的自由,几乎就是要月亮就绝不给摘星星的地步。

  很甜蜜的一对儿,但就像当初的刘可欣一样,宫舞也没逃过被有心人恶意陷害,有关她的风评直线下降,当时信息通讯没现在发达,没有表白墙,没有及时消息推送,只有投件箱,心大的女孩自然不屑理会这些,她男友心里不爽,替她投了很多封信,全被人从中间隔断。

  因为瞧上她的不是普通人,是个权贵公子。

  遭拒后,对方采取了一系列的报复措施,她男友在跑去校长办公室投诉完后,当晚就被人揍断了胸骨,还被撤去了在学生会的职位。

  那是一场强取豪夺的戏码,对方有绝对的权势,学业上,上面不准予他毕业,生活上,曾经谈笑欢闹的知心好友全都跟他反目成仇,处处排挤,对他冷眼相待,甚至家庭,他的父母接到了被解雇的电话,同时下岗成无业游民,四十多岁的夫妻,无人敢用。

  那人几乎把他男友逼到了绝境。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见识到权力和金钱的力量,恐怖到令人心颤的地步。

  男友那时还在护着她,主动退了学去校外打工。

  一对在外地相依为命的青梅竹马,老家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惊动他们反而更容易让他们受牵连。

  在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她选择给他要一个孩子。

  她想,若是人性中,还有一丁点良知,那便决不能去动怀孕的女人。

  他本也是雄心勃勃的壮志青年,却沦落到那种地步,心有不甘,也终于受够了苦,就那样答应了她。

  毕业时,她怀上了。

  孩子是那个权贵的,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男朋友也突然就消失了。

  后来,她听说他在一家大型外企公司当副经理,公司是那个权贵的。

  她的毕业礼,一张结业纸,一张怀孕通知单,还有一个装着十万红钞的手提包。

  令人窒息的绝望!

  心灰意冷,她爬上天台,准备了结自己,一个男人出现了。

  她认得他,他叫江纪封,在曾经很多欢闹的瞬间,她不经意地回头,都能看见他站在她身后,用一种仰慕却又胆怯的眼神偷偷看她。

  他告诉她,他愿意娶她,愿意终生照顾她,他希望她能好好活着,他希望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在爱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

  她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扑到他怀里痛哭了一整天。

  她知道他是个很传统的男生,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嫁给他,为了他的尊严,她选择打掉了那个不该出现的孩子。

  不过后来她知道自己错了。

  她不该为了结婚去接受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

  她受不了成天围着锅炉汤饭转来转去,她拒绝再当一个普通的庸人,她要自由,她要贷款去做生意,她想趁着年轻,让自己变强大,她要给未出生的孩子全世界最好的一切,她要给他数不清的金钱当最坚实的后盾,给他良好的家教和最好的教育,给他那些,她和那个人曾经被迫屈服过的东西。

  丈夫是个软弱怕事的男人,她就要自己去外面闯荡,但每当她提出自己的想法,对方都会软言软语劝她老实在家待着,话里话外都在重提她那痛苦的过去,担心她“又被人陷害”。

  她知道他怕什么,他从未信任过她,他那副温和儒雅的表象下,藏着一颗龌龊的猜忌心。

  她怎么能不生气?她怎么能不吵?

  终归还是太年轻,年轻总会冲动,冲动总让人做错选择。

  她总感慨这句话。

  不过他爱她,爱屋及乌,她深知这点,才放心地把孩子交给了他。

  爱过一个人十多年,不是父亲对继母,而是母亲对背叛她的那个男友。

  夫妻俩人吵架时,幼子大概听了个七七八八,却因为年龄太小,记忆太浅,搞乱了他们的关系。

  不过从始至终只喜欢一个人的人,的确是他爸。

  他爸爱慕他妈,由爱生恨,故意引导他错误的记忆,来嫁接到沈静身上。他爸自导自演一出戏,好遮掩他在光芒万丈的她面前时,那颗卑怯的心。

  一段旧事,一段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录音,江箫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狂喜和感激,就先听到了那阔别近二十年的声音。

  热泪盈眶,一夜失眠,心碎了满地。

  她竟是这般良苦用心。

  她竟是这般为着他好。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

  翌日,初六。

  见面的地方,在宫舞的酒店,沈轻和他哥一起去的,然后和几个负手而立的肌肉男等在走廊,边抽烟边等人。

  初次约见面,他怕空欢喜一场,没敢立即告诉他哥,相信宫舞也这么想,才会在机场刚露面时,使了个障眼法。

  但凡他是个冒牌货,或者敢对她做点什么大不敬的事,下一个被肌肉男扥去暗处群殴的人,就是他。

  唇角微扬,飘出几丝浓白的烟,沈轻回头朝紧闭的大门瞧了一眼,笑笑。

  屋里,豪华套间的宽敞客厅。

  母子俩站在门口对望着,彼此都不敢往前靠一步。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离别久了,再见一眼,都不禁令人潸然泪下。

  俩人红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对方,从头到脚,泪珠一滴滴往下流。

  没痛哭流涕去倾诉什么想念,他们都是要强的人,再难以抑制的强烈感情,大脑都会本能地去隐忍克制,但母子连心,天生的默契,在他们对视第一眼时,就已经知晓彼此。

  他还是小时候那副浓眉大眼的俊俏模样,她也依旧美丽动人,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知性的魅力。他继承了她的霸道凌厉,单一人站在那里,就好似站在千万兵马师之前,沉肃威武。她和他一样特立独行,举手投足都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干练英飒,他们气场不相上下,他们是世上最亲的人。

  “我……”泪水流着,她哽咽了一声,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朝他张了张臂,“我能抱抱你吗?”

  干喉涩哑,江箫抬手抹了把眼,大步过去拥住了她。

  “你怎么才来……”他埋头在她颈窝,热泪浸湿了她的肩:“我……我差点就恨上你了……”

  “恨吧,恨吧,我本来就该恨的……”她闭眼咬咬唇,咽下那些涌上来酸涩,温柔地轻拍着他:“只要你还愿意见我……只要你还愿意见我……”

  ……

  ……

  叙起旧,有关江箫的事,宫舞已经通过沈轻的小说了解过,而关于她自己,宫舞避重就轻,之前因利益去联姻忍受过的两任残忍暴虐的丈夫,在言谈间被她一笔轻巧带过,过往那些拼搏还债的心酸日子,也未曾提及半句,她只给他讲了现在她名下庞大的产业,和几个海外公司,随时等着他回去继承。

  她当然不会再生,她只认他这一个儿子,从她离家出走那天开始,她就决心要用自己的一生去为他的前程铺路。

  所幸在他正要步入社会时见到了他,她还有机会去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去教会他一些在学校学不到的东西。

  一个久经商场狠辣老练的富豪女贾,第二任丈夫经营地下歌舞厅,因走私违禁物品被人用一个账本整到破产,第三任丈夫,被查涉|毒,连带着他底下三个学他走私白|粉的儿子,全被人搞进了监|狱。沈轻托人调查过,“宫舞”这个名字几经改名换姓,最初的原名叫孙新月,现在在那边,几乎就是女罗刹一般的存在。

  一个冷艳狠厉的女魔头,嫁谁谁出事。

  虽说那两个大帮佬都是自食恶果,不过他们出事,身后要说没有她的影子,他也不信。

  宫舞,在注定鲜血淋漓的宫殿里翩翩起舞,一步步踩着通天的阶梯往上走,夺位篡权。

  江箫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是他唯一的母亲,他只认这一点。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有这样一个妈,他最起码少奋斗二十年。宫舞多年积攒下的从商经验和心腹人脉,都是比金银山还宝贵的东西,他跟在她身边学习,也能少走些岔路。

  晚上,沈轻和他哥躺在被窝里,问对方是不是要跟宫舞去新加坡,江箫说一切来得都很突然,他还没有想好。

  “你现在是大少爷了,”沈轻钻进他怀,搂紧他腰,埋头问着他的味道:“你以后用不着我了。”

  “你这是说什么话?”江箫轻皱了下眉,惩罚性地捏了把他的屁股,“你又不是我的工具,就算她回来了,你和妈在我心里的位置也从没变过。”

  “什么位置?”他动了动,两腿卡住他的腰。

  “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分不开的亲人。”

  “那你是要跟她走,还是待在我身边?”沈轻不舍地拱头蹭蹭他:“哥,我们家房产证上还没写你名呢……哥,你在法国的那年,我已经受够了异地恋,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想你……哥,外面酒桌上的人都很坏,男的女的都很坏……你胃刚好,不想你再出去……”

  “我也想你,我也很爱你,”江箫捧起他的脸,在人唇上吻了吻,轻声哄:“你是我的乖宝贝儿,我还没谢谢你替我找到她呢。”

  “我不乖!”他抱死了他,脑袋挣开他的手,埋脸在他颈窝不停亲吻:“哥,我不想让你走,不想让你再走……我亲亲你,你别走,别走……”

  江箫哭笑不得,给人盖好被子,揶揄着:“诶,沈老师,您今年都24了,好歹还是在模特界和小说界闯出名堂的大佬,外头多少双眼看着您呢,在家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嗯?”

  “那是他们不知道我家还有个更好看的大帅哥,”沈轻爬上他身,解开他浴袍的系带,埋头下去,“大帅哥还是个富二代,浑身都是宝贝。”

  江箫吭吭哧哧地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把人脑袋拔上来,和他接吻:“是宝贝也不能乱吃,哥心疼……”

  “哥……”他手抚上了他肩,指尖一点点褪下他的襟口,声音含混:“想要……我想要……”

  心潮起伏,江箫搂住他脖子,配合地上去,低哑声发酥:“给……”

  “哥……”温热湿漉的口舌含住他耳,诱声轻哄:“叫声老公听听……”

  “老……老公……”

  “哥,说你爱我……”

  “我爱你……轻……我爱你,真心的……”

  “哥,”他吻着他:“我好么?”

  “好……舒服……还想来……”

  “哥……”他替他拨了下黏湿的发,低声轻语:“你想离开也没关系,你到哪里,我跟去哪里……”

  ……

  初七,江箫一早出门又去了宫舞那儿,对方想和他一起吃早餐,但没好立即去他和沈轻的家里,就发消息问他俩愿不愿一起去她那儿,她想吃完再带他们去外面买些过年的新衣服。

  人家母子大团圆,沈轻没去,沈静今天歇假,他开车去她那边接人来自己这边住。

  奔驰大g是去年工作间歇回家买的,老三说有号了,让他赶紧回来买车上牌,本来想给他妈开,但沈静一上那车流穿梭的大道就头晕,最后这车还是停在了自家楼下。

  回来路上,沈轻把宫舞回来那事儿讲给他妈听,沈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沈轻就提了句她原名“孙新月”,沈静恍然大悟。

  了解过事情,也是一阵唏嘘感慨,人年纪大了就多感伤,沈静庆幸自己从前没对江箫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不然真对不起他亲生母亲的信任和付出。

  比起那个敢闯敢拼踩着一路血汗过来的女人,她这些年做的,实在是微不足道。

  沈轻说了句人各有命,你们是互相成全。

  宫舞也很感激沈静,早上跟江箫聊起她,说想见见她,当面表达感谢。

  四个人就这么约在了一家苏菜馆。

  “你好,”当看到眼前瘦弱的短发女人,宫舞强势的气场收敛了不少,微笑伸出手,朝她颔首:“我是小箫的母亲,你叫我新月就好。”

  “你好,”沈静笑笑,伸手和她握了一下:“我也是小箫的母亲,他旁边站的那傻小子,也是我的儿子,你叫我沈静就可以。”

  傻小子害臊地挠挠头,江箫偷偷牵了下傻小子的手,把人往怀里轻揽了一下。

  两个女人对视,弯眼一笑。

  气氛一松,原本绷在几个人之间的微妙尴尬也跟着烟消云散。

  一阵寒暄客套后,四人落座。

  吃饭间,聊起他们兄弟俩以后的发展,沈静有些担忧,怕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会把她两个儿子都带走,宫舞看出来了,笑着解释,她是来认儿子的,不是来抢儿子的,他们这俩以后想怎么做,全凭他们自己做主。

  宫舞说,她拥有这么多,不是为了去强制他,而是为了给他更多选择的机会,她自然是希望江箫能跟她走,成为第二个她,不过她漂泊太久,深知背井离乡的苦,如果江箫想先留在国内靠自己发展,她也愿意支持。

  两个大人都不管,身边还有个小坏蛋每晚上磨他,加上故土情结,江箫在一番深思熟虑过后,还是选择了待在北京。

  跟宫舞的解释是,他的家在这边,他的根在这边,要他走,舍不得。

  意料之中的事,宫舞点头笑笑,说尊重他的选择,她不忙的时候就会过来看他,或者,她也想请他和沈轻沈静一起去她那边玩。江箫说好。

  送人离开时,他又抱了她一下,跟她小声讲,他要什么都会自己去拿,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他都只希望她能平安快乐。

  宫舞闭眼笑笑,轻拍了拍他的背,没有说话。

  替人围好围巾,帮她一个个系好风衣扣子,将自己的手套仔细戴在她的手上,江箫立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离开他一米外,她便不再单是他的母亲,所有的眼泪、柔情,和不舍,全被一张高傲矜贵的冷艳面孔所取代。

  高跟长靴,步履铿锵。

  她离开,不回头。

  宫董事长的排场很大,前后左右总共二十个下属保镖为人开路护驾,每一个冷脸酷拽的便衣肌肉男经过江箫时,都躬身恭称一声“大公子好!”,听得在另一边的沈轻一直低头颤着肩膀偷笑。

  等人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江箫才转头去瞪那个看他笑话的人。

  “哥!”沈轻飞奔扑到他怀里笑:“我就知道你最爱我!谢谢哥!”

  “去你的!”江箫没好气地抱住他,又往人屁股上招呼了一巴掌:“刚才是谁笑话我的!”

  “没笑话你,”沈轻搂住他头,偏头在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在瞧我家大公子呢!”

  “胡说八道的臭小子!”江箫哼了声,拖住不要脸树濑熊的屁股,抱着人往机场外走,“回家收拾你!”

  “回家?”沈轻从人怀里探出头,眨眼瞅他:“回谁的家?”

  “傻了?”江箫弹了他个脑崩,大手揉揉他的头发,“当然是回咱们的家。”

  “什么咱们的家,去年我买房的时候你不在,”沈轻搂住他的脖子,哼声埋怨着:“证上还没写你名呢。”

  “怎么着啊,想造反啊?”江箫挑挑眉,一把将人墩回地上,叉腰瞧他:“没写我名儿,就不能进了是吗?!”

  沈轻正伸手揣兜动着,冷不丁被这么一墩,落地没站稳,差点摔了个屁墩儿。

  “哥!”他站稳,大声朝前喊。

  “去你的,臭小子!”江箫头也不回往前走,低头搓手呵着热气,叽里咕噜一通发牢骚:“老子刚放弃数百亿资产的继承,妈的转头就被你给扫地出门,这给你能耐的!”

  “哥!”身后人紧追着喊:“哥!哥!哥!!”

  “操!”对方叫魂似的喊,肩膀还被拽了一下,江箫脚跟也跟着一转,“你到底想——”

  “哥,”见人回头,沈轻扑通就半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雪砖地上,发出一声实心闷响,他举着戒指盒,仰头认真望着他,“嫁给我,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操?”江箫一懵。

  盒子里的一对男款对戒晶晶亮,闪得他眼珠子快瞎。

  突如其来的告白,他手脚都跟着发抖。

  太过分了!

  他今天裹着大长棉服,为什么不挑个他穿西装的日子!

  “不是当兄弟的一家人,”跪在地上的人说:“是当一对儿,当夫妻的那种一家人。”

  “行行行,当什么都行!当我祖宗都行!你快起来!快点!”懵逼过后,江箫心疼的不行,赶紧抓着他的胳膊就让他起,“自己腿有什么毛病不知道吗!瞎搞事!”

  “哥,我认真的,”旁边有不少路人在回头瞧他们,沈轻还是不起,他举着戒指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盯着他哥:“这东西我揣了六年,从当初你生日那天就想送你,这么多年过去,我每天都在等待结果,你想见她的心愿也终于了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往前再走一步了?”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江箫叹了口气,陪人一块儿跪在地上,接过他的戒指帮人戴上,“沈轻,这一路走来,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废了,我是真心感谢你,喜欢你,爱你,也是真心想要和你共度一生。抱歉这件事还是让你先做了,”他牵过他戴戒指的手,低头亲了一下:“原以为这一天会由我来,等我功成名就的那天,不然我总觉得配不上你。”

  “数不清的继承资产呢,你现在配得上了。”沈轻不爽地揶揄他了句,手指拂过他哥密长浓黑的睫毛,心也漾了一下。

  他从盒里摘出另一枚里环圈刻着“jx”的戒指,戴在了他哥的无名指上,抬头看他,“哥,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只要你。”

  江箫啧了声,翻覆了下自己的手掌,打量着戴在长指上的戒指,感慨着:“我好像犯了和我妈一样的错。”

  “你跟她很像,”沈轻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偏脸蹭了蹭他的脸:“不过我哥不会扔下我,对吧?”

  “嗯,”江箫接过他盒子揣进兜,托屁股把人抱起来,往旁边医护站走去,“但是下次你再给老子往雪地里跪,那可就说不准了。”

  沈轻笑笑,卡开腿扒住他哥两边腰,俩脚欢乐地来回晃荡着,“没事儿,我有哥疼!”

  江箫哼一声。

  “喜欢哥,”他伸出五指对向头顶白日,笑眯着眼,看着白光穿透指缝,擦过他银色的戒指,“喜欢和哥在一块儿。”

  “虽然臭小子总是不听话,”无视外人狐疑打量的目光,江箫嘴角带着笑,抱着人一脚跨进了屋:“哥也很喜欢和臭小子在一块儿!”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事情二——24岁的沈轻求婚成功25岁的他哥!

  明天满课,下章番外后天更哈

  我就不挂请假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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