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支配之女神,雅典娜 9K5
“能做我的狗，雅典娜
“这将是你这一生，都感恩戴德的荣幸。”
幽寂的卧室，皎洁的月光。
夜幕幽邃，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平和。
王宫的床榻之上。
在橘发的女人，那几乎凝滞的神情中。
黑发的少年，一字一句地颂念出了，令得这片大地都要为之震颤的话语。
“这的确是......送给你的一个忠告。”
嗡——
璀璨灼目的光芒，自雅典娜的脑后陡然升浮而起，将整间卧室都照耀得犹如炽烈的白昼。
在这刺目的辉光中。
响起了橘发的女人，那冰寒冷彻的嗓声。
“你在找死......克雷多斯——”
琥珀色的眸子中，汹涌出来了女神的愤怒。
果然
即便是神灵，也会愤怒啊。
希腊的诸神们。
会嫉妒、会愤怒、会怨恨、会贪婪，会有着各种难以遏制的，交媾或占有的磅礴欲望。
在诸般神话典故里。
希腊的诸神，也都是一群最像「人类」的神。
所以，这些神，与其说是「神」。
不如说，是具备着强大力量的「人」。
神又如何？
只要具备着人性，那便怀有感情上的弱点。
黑发的少年，微微虚着眸子。
忍受着那犹如刺目般的炽烈光芒，他仍旧毫无惧色地，直视着眼前这位声名显赫的智慧女神。
就像醉酒的恍惚那样。
剧烈勃发的情感，同样也是一种对理智的摧垮。
愈表现出磅礴的愤怒。
愈能彰显出你的纰漏，暴露出你的软弱。
“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雅典娜......”
苏树一字一顿地，斟酌挑选着最侮辱人、也最能激怒她的话语。
“我实在不喜欢，饲养宠犬
“但，对于你这种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女神。
“如果能牵起一条狗链，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你游街爬行的话，应该是一幅令人心潮澎湃的绝景吧？”
轰——
整个房间，刹那爆发出了令人窒息的气场。
整间幽寂静谧的卧室布置，瞬息被吹拂得七零八落。
冰彻的寒霜在墙面冻结。
炽烈的火焰在烛台跳动。
那琥珀色眸子中所酝酿的狂怒，像是即将快要满溢而出的赤潮。
伫立在女神压迫的气势中。
黑发少年的额发，微微飘扬着。
他神色淡漠地望着身前的雅典娜，那因为狂涌出的怒火，而变得有些抽搐扭曲的面容。
少年羸弱的身躯，在神祗所散发的压迫感下，犹如飘摇在狂风骤雨中的一叶孤舟。
然而
苏树幽邃如深潭古井般的深赭色瞳孔中，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克雷多斯......”
白皙如葱玉般的指尖。
带着冰寒的温度，微微抚上了少年的面颊。
雅典娜眼睑低垂。
琥珀色的湖泊中，荡漾着汹涌的涟漪。
这般犹如情人间的温柔爱抚。
却弥漫着毫无掩饰的、令人窒息的杀意。
只要轻轻一捏。
双方都很清楚。
尊贵的女神，便能够直接将眼前少年的脑袋，爆为一滩丑陋污秽的红白之物。
“......你真的，”
雅典娜，令人不寒而栗地微笑着。
“这么不怕死吗，克雷多斯？”
面对这个问题。
答案，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怕，当然怕
“毕竟，我还要杀上战神殿呢，去救回我的维吉尔。”
黑发的少年，嘴角浮现出了同样微妙的弧度。
“但，很可惜，尊贵的雅典娜。
“你的恐吓，只能暴露出你的无能狂怒
“因为，这里
“——根本就还是梦吧？”
话音落尽。
来自女神的磅礴杀意，骤地一滞。
令人窒息的气场，悄然涣散开来。
苏树抬起了手臂，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神情，微微撇开了女神柔软的指尖。
正所谓，「梦中之梦」。
没错
醒来的这间卧室，还是自己的梦。
苏树早就察觉到了。
没能与亚托克斯取得沟通的第一时间，他便反应了过来。
他如今与亚托克斯枝连同生，每天拌嘴的次数不计其数。
只要骂它一句「感觉不如佐伊」，那活字印刷般的狂怒，便会骤地响彻咆哮在自己的心底。
亚托克斯，不可能不回应自己。
这是半年交心的默契。
那么，答案明显就只有一个了。
“不得不说，是极其精妙的构思，雅典娜。”
苏树轻抚着床榻的被席。
那样的触感，简直真实得让人沉浸。
“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界限......这所谓的「梦中之梦」，应该花费了你很多的心思？”
女神精致的面庞，表情就那样凝滞在了脸上。
这就是穿越者的含金量，懂不懂啊？
这种发展，苏树太熟了。
曾经缠绕困扰奎托斯的梦魇，在自己的睡梦中浮现了。
那......还用猜么？
妈的乆，必须是雅典娜干的！
她应该花了许多功夫吧。
明明是梦。
感官却堪称真实不虚。
有时候......会觉得那样和大家平静生活下去，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可惜
终究只是泡影罢了。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泡影。
分不清......么？
苏树，从来都分得很清。
即便真的分不清，他也绝不会陷入火子哥那样的癫狂和破防。
因为他，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早就疯了——没有人可以让一个疯子再度陷入疯狂。
「疯子」。
时钟塔那些人，提及他时，经常使用这个高频词汇。
就连一向被斥为疯女人的伤痛之赤，也同样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苏树。
那谦逊温良的外表之下。
深锁着一颗犹如深渊般幽邃的灵魂。
他清醒地......疯狂着。
那是一份，令得世界都妄图为之颠覆的狂悖。
被孑然一身地抛弃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经历了绝症的绝望，还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家人。
父母的牵挂。
亲戚朋友的忧心
原本世界里的、温柔慈祥的、而对自己饱含期盼的老爸老妈，会不会发疯一样，到处寻找自己的踪迹？
他们......该有多痛苦，多绝望？
每当想起这样的事。
苏树的心脏都会抽搐绞痛。
正如亚托克斯的精准评价。
同样陷入疯狂的剑魔，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树的状态——
这个家伙，早就疯了。
是在了解到，这里是型月时，疯了么？
是在窥见到，诸般畸诡灾害将要降临时，疯了么？
只是想要活下去的那颗心，绝望和苦痛彼此交织缠绕，看不见任何希望却还要努力地强撑振作，必须在脸上挂起，令师长二世、令妻子摩根，令得所有人安心的微笑。
苏树没有任何人能够交流。
这条漆黑无光的道路上，只有他一个人，也只能他一个人，浑身浴血地独自前行罢了。
或许，在穿过医院大门的那一瞬间。
名为「苏树」的人类，就早已经疯了。
但，相比于火子哥的痛苦与迷惘。
他还有着......最大的依仗。
「即便你分不清，我也会为你分清。」
刷新在眼前的温柔话语，让苏树稍微有些怔神。
啧......这么可靠，真是不适应啊
简直都不像刺猬猫系统了呢。
没错。
苏树有着这名为「系统」的、绝对的锚点，能够帮助他分清虚妄与真实。
“即便是......梦境又如何，克雷多斯。”
眼前的雅典娜，嗓声冷彻地荡漾开来。
“不在梦中，我要捏死你，也轻松得如同碾碎一只虫子。”
你们是虫子。
由神来对人说这话，的确很贴切。
“——只可惜，你舍不得杀我，雅典娜。”
在少年平静的嗓声中。
女神的表情，再次凝滞。
“呵......”
望着她的反应。
苏树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如果想要杀我，雅典娜，你一开始就该动手了。
“我出生的时候，在斯巴达的尸体堆中。
“斯巴达人，一向拥颂和崇拜身为战神的阿瑞斯、和掌握着军事权柄的你。
“所以，你应该早就注意到我的存在了吧？
“即便你们奥林匹斯诸神，被游星尖兵打得自顾不暇。
“但，若想杀一个凡人，对于智慧女神来说，莫非还不容易么？”
苏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雅典娜的心思。
哪怕是希腊神话的原典里，身为四代主神的雅典娜，也一直想要推翻宙斯的统治。
换言之。
人若学会思考，便会勃发出欲望。
人若拥有智慧，便会诞生出野心。
无论是因为吞母的仇恨，还是升腾而起的欲念。
都让「神」，而堕落成了「人」。
这位在神话中，从宙斯头颅诞生的女神，雅典娜。
作为智慧的化身，同样也堪称是天上天下最为野心勃勃之辈。
自己对她来说。
是一件，必须要拿到手的武器。
“如果想要杀我，雅典娜......”
苏树讥笑着她的虚伪。
“——你就根本不会欺骗阿瑞斯，而故意地误导祂，让祂把我的弟弟，维吉尔给掠走了。
“预言中，那一位将会毁灭奥林匹斯的凡人。
“你明明很清楚——是我才对。”
话音落尽。
余音悬荡。
橘发女人的眸子中，荡漾出了一丝奇异的涟漪。
她没有说话。
而是静谧地注视着眼前的黑发少年。
安静地听闻着苏树，持握着名为言语的刃锋，将自己藏匿于深处的那颗心，一寸寸干净利落地剖解开来。
“所以，你不会杀我的原因，答案很简单
“要么，你做不到。
“要么，你不敢。
“还是说......你舍不得呢？”
黑发的少年，凝视着女神的瞳孔。
微微歪了歪脑袋，笑着说。
“——我猜，三者皆有？”
幽寂的月光，洒在了静谧的卧室。
微妙的气场，似是凝滞。
被戳穿了，她会恼羞成怒么？
会立刻掐住自己的脖颈，催动神力，把自己炸裂为一滩浆糊么？
不，如果雅典娜还拥有惊世的智慧。
那么，自己无论如何地激怒她，她也不会真的对自己出手。
苏树万分笃定。
他万分笃定雅典娜，笃定她的野心，会战胜她的愤怒。
无论这位智慧的女神，表现出怎样的反应。
只要她还拥有着人性，那苏树便能寻找窥见到她的破绽。
然而
直至话声落尽，余音消弭。
苏树只迎来了，长久得有些诡异的沉默。
那些愤懑、那些怒火。
那些女神的矜持。
在少年微微眯起的眸子中。
全数地，毫无一丝留恋地，消散殆尽了。
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
雅典娜微笑了起来。
那样嘴角噙起的微妙弧度。
那样涟漪荡漾的琥珀色瞳孔。
环形的线条，如同幽邃的深渊。
从中再也看不见，哪怕一丝一毫的愤怒。
也能够被称作「怒意」的些许残渣，也观察不到。
手腕捏紧、眼神的闪烁、面部的微表情。
人的愤怒，是无法掩饰的。
而神，比人的情绪还要炽烈得多。
苏树颦眉地凝望着，眼前女神那顷刻恢复的、雍容而神圣的气质。
明明，自己都这般侮辱她。
甚至将她，斥作了一只低劣下贱的●狗。
别说是高高在上、被众生敬仰的女神了。
连脾性再好的人，也都绝对无法容忍这般终极的侮辱。
然而
雅典娜微笑着，却根本不以为意。
这根本不能是，人类所能压抑转换的感情。
那张精致妩媚的、美人的面庞。
不似人类。
而是某种......畸诡的非人之物。
“你......果然都看出来了啊，克雷多斯......”
雅典娜感慨唏嘘般，所微笑着吐出的话语。
令苏树认为掌控着局势的那颗心，顿时有些为之漏跳了一拍。
“那些改进、那些发明
“那些令得我也要为之称颂不已，犹如蕴含着自然之美的学识。
“无论是人们，还是神们，皆以为，那是我对你的垂爱和恩赐。
“但......他们错了哦。”
雅典娜微笑着，缓缓抬起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
“嘘
“这个秘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看，这是我的诚意——我在保护你哦。
“只有我自己才最清楚......我根本，对你没有降下哪怕一丝一毫的恩赐。
“不如说，你超然的天赋和学识，那也根本，不是我所能够恩赐下的东西。”
脑后的光圈，延伸出了染血的脐带，化作了一道头环，飘荡悬浮在了雅典娜的头顶。
苏树有些肃穆地凝望着她。
凝望着这位女神，展露出了自己从未示人的真貌。
“呵呵
“见到我的第一眼，你就认出来了呢，克雷多斯。
“明明，我此时的这幅样貌，从未在世人面前展露过。
“你究竟是，从哪里而来的笃定？
“又是，从哪里获得的、那些奇异的学识？
“和我们一样
“莫非，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
“你的神秘，克雷多斯
“真是令我......感到万分好奇呢。”
随着蔓延而出的血色锁链，将苏树的身躯席卷缠绕。
女神白皙的双手，缓缓伸了过来。
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犹如情人间亲昵的爱抚那般。
雅典娜，轻柔地抚摸着苏树的面颊。
明明这锁链，并不束锢得如何紧。
然而身躯，却像是被支配操纵，感到重达千钧。
努力地想要抬起手臂，按住她的脸，在她砸在地上，撕碎、扯烂为一块破布。
然而，仿佛浑身都如同灌注了沉重的水银那般，四肢凝滞得难以动弹。
“明明那么羸弱、那么渺小、那么惹人怜惜。”
雅典娜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那觊觎似是妄图将其吃干抹净的目光，像是久旷的饕餮窥见了珍馐。
“游星尖兵的碎片，竟会选择你，居然还和你签订下了共生的契约。
“本来，我对那命运的预言不屑一顾
“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的预言，可以约束到我那位神王「父亲」。
“但
“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真的很有趣啊......克雷多斯。”
黑发少年的眼神，肃穆而凝重。
谁他妈说，希腊诸神都是好骗的傻白甜？
雅典娜居然......是装出来的——
这纯纯的，究极坏女人。
她的愤懑、她的怒火、她的那些威胁。
居然只是......为了观察自己的反应，而所佩戴上的伪装么？
实在有些，过于逼真了。
逼真得，以至于让苏树都稍微放松下了警惕。
他本以为，智慧女神雅典娜，也不过如此。和战神原版里面那位心机婊，是差不多的水准。
现在看来......差得很远。
她对于言语的激怒，根本不在意。
或许这幅身躯，也完全不关心。
甚至，苏树怀疑，自己哪怕在这里将她终极侮辱，浑身上下都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这位女神的嘴角，也会噙着温柔的微笑，而敞开怀抱，迎合着自己的入侵。
苏树微微虚着深赭色的眸子。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稍微有些看不透，这位被簇拥为智慧与秩序化身的女神了。
「雅典娜」。
她的气质和性格，相较于神话的原典，居然会深沉和心机到这个程度吗？
还是说，型月历史里的雅典娜，是这样究极坏女人的设定？
而且
「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
她的话语。
不得不让苏树，万分地在意。
而，相比于他的沉吟不定
雅典娜却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少年，那反感厌恶着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
——名为「雅典娜」的，她自己。
“你都那样，过分地侮辱我了，克雷多斯
“我虽然不会和你生气，但，不听话的宠物，却必须得教训呢。
“所以
“我也要，反过来侮辱你，克雷多斯。
“我尤其喜欢，会反抗、最后却不得不依顺于主人的......那种小狗。
“因为......驯服的过程......”
她微笑着说。
“——真的，非常有趣哦。”
令人遐想的薄纱，轻轻滑落。
脑后的光圈，衬映着她的肌肤，温润脂腻得犹如皎洁的月光。
随意披散在脖颈处的橘红色发丝，锁骨的线条和向下起伏的弧度。
旺盛、成熟、诱惑、致命。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苏树，也不由得眼神有些凝滞。
心中潜意识浮现出「美」，这样想法的一瞬间。
大脑里对雅典娜的厌恶与抗拒，恍惚间似是有些松动。
他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观念的变化。
......这是什么帕瓦？
仅仅只是，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她的美丽，心中便会......不自觉地对她涌起好感。
雅典娜，竟有这般蛊惑人心的特质么？
苏树立刻闭阖上了自己的眼眸。
然而，那些舒缓写意、犹如上天雕琢出的线条与轮廓，却已经深深烙印入了他那纷乱的思绪中。
暧昧的气氛，弥散着。
女神白皙的指尖，轻抚了上来。
在少年的胸口，轻佻地打着圈。
“我会让你，忠实地称呼起主人之名。
“让你虔诚地念出，「为雅典娜献上我的一切」，这样令我愉悦的祷词。”
“你这●子......”
苏树眼角抽搐，吃力地偏开头，躲避着她的指尖。
“你不是，一向自诩为处女神么？”
“没错哦......”
抚住了少年的面庞。
橘发麻尾辫的漂亮美人，低垂下上半身，缓缓将脸颊凑了过来，抵住了苏树的额头。
层层叠加的环形瞳孔，如琥珀般蛊惑人心的眼眸。
向下披散的橘红色发丝。
有几根，被她咬在了柔软的绛唇中。
“但......这里是梦哦，克雷多斯。
“所以，那有什么关系呢？
“精神的、意志上的媾和，并不妨碍我神躯的纯洁性。
“你说......对么？”
沉默。
黑发少年虚着眸子，对视着眼前女神的瞳孔，发出了嗤笑的讥讽。
“这样堕落的你，还配被称之为女神吗？”
“「堕落」......么？”
在苏树有些怔神的表情中。
雅典娜微笑地答道。
“你莫非以为，我会很喜欢人们的拥颂吗？
“「和平」、「高贵」、「纯洁」、「智慧」——
“人类的簇拥。
“既是崇拜，也是枷锁。
“我们奥林匹斯的十二诸神，本来都有着自己的程序——那便是要将这颗行星，彻底改造成适合我们族人栖息繁衍的家园。
“然而......你们人类。
“这样一种羸弱的、渺小的、脆弱不堪的生命，从海岸线上走了出来，欢呼着迎接了我们，为我们取了名字。
“宙斯他，明明是旗舰，却产生了，像是人一样可笑的怜悯之心。
“他，怜悯着你们啊。
“明明是我们的旗舰，却，想要保护你们人类。
“什么是「堕落」？
“我们的神格，不过都是被你们人类所汇聚的念头，而诞生铭刻下来的东西。
“所谓的「堕落」。
“也只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的观念和想法。”
轻抚着苏树的面庞。
雅典娜的脸颊上，浮现出了因为过分陶醉，而显得有些酡红的表情。
“祈求着神灵注视的人类
“就像是一群，渴求垂爱的狗呢。
“其实，我很喜欢人类哦。
“我喜欢人，就像人喜欢狗那样——
“但，我不喜欢人们对我的拥颂。
“被人类赞颂为纯洁的我、高贵的我、无论何时都端庄持重的我。
“那是——「智慧的女神，雅典娜」。
“而我是
“「支配的女神，雅典娜」。”
橘红色的长发麻尾辫，仿佛汲取人灵魂的傲人身材，与无可挑剔的精致美貌。
脑后升浮着圣洁的光圈。
支配的女神，以白皙的指尖，微微挑起了黑发少年的下颌。
她微笑着说。
“告诉你吧，克雷多斯。
“我可没有杀你的父亲，你恨的，不该是我。
“阿瑞斯祂，听闻到了命运三姐妹的预言，于是想要来抓走你，为祂自己所用。
“我，明明甚至还保护了你才对。
“你的父亲、你的密里涅、还有你的家
“是被「战争之恶魔」摧毁的。”
“「战争之恶魔」？”
苏树皱着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没错，是「战争之恶魔」干的。
“恶魔的诞生，依靠的是人们的恐惧，那不仅仅是这片希腊大地的人们，还有整个世界的人类们——恶魔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东西。
“因为，全世界的人类，对于战争的恐惧太过强烈，导致那家伙成为了我们奥林匹斯诸神，对付起来都觉得十分棘手的怪物。
“自从地狱被彻底污染，人类的恐惧诞生出了恶魔的降临。
“我们诸神，其实已经和恶魔征战了许久。
“不过，我们的主战场是在地狱之中，所以你们当然不会清楚这样的事。
“可惜，正如人们所述——恶魔是无法被真正杀死的。
“只要人类还存在世上，你们的恐惧之心，便会令恶魔们不断重生。
“所以
“怜惜着人类的我，喜爱着人类的我。
“想要创造的是......一个没有恐惧的世界。”
雍容华美的女神，直视着少年那深赭色的眸子。
她微笑着，轻声说。
“如果全人类，都能被我支配。
“我便能令全人类，都消弭掉恐惧之心。
“所以说。
“我明明......是在帮你报仇才对，克雷多斯。
“游星的尖兵，选择了你，而我和它，做出了同样明智的选择。
“我，需要你的力量
“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刻骨的血仇不是么？
“阿瑞斯，那空有蛮力的、愚蠢的废物，我可以帮你推翻祂，簇拥你成为新的战神。
“你的父亲、你的弟弟、你的青梅竹马......我更可以告诉你，该怎么寻回他们。
“财富、声名、力量、幸福
“甚至......我。
“我可以帮助你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层层叠加的环形瞳孔。
如琥珀般蛊惑人心的眼眸。
女神充满着诱惑的话语。
幽幽地飘荡在，黑发少年的耳畔。
苏树低垂下眼睑，望向了自己的掌心。
面庞上浮现出了，似是有些恍惚迷惘的表情。
“来吧。
“只要我们联手，克雷多斯……”
在少年，那茫然无措的神色中。
雅典娜微笑着，俯在苏树的耳边轻声说。
“你失去的只是枷锁，而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噗嗤——
锁链挣断的同时，赤红的剑锋骤地贯入。
闪烁着金灿辉芒的鲜血，自橘发女人的背后爆溅而出。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听你废这么多话，雅典娜。”
一如曾经的伏提庚那般。
苏树持握着嗜血的魔剑，捅穿了雅典娜的后心。
有其子，必有其父。
“我在等亚托克斯，你在等什么？”
身为游星尖兵的亚托克斯，具备文明侵蚀的能力。
所以自然也能侵入进，由雅典娜所塑造出的这个梦境。
不过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从一开始，苏树便在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地为它拖延着时间。
在橘发女人有些怔神的微笑中。
黑发的少年，抽出了嗜血的魔剑。
嘶啦——
拔剑的厮磨。
带得她的身躯，又是一阵微幅颤抖。
雅典娜，带着脸颊上溅散的血，微微低垂下了琥珀色的瞳孔。
女神的幻影，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往下淌坠着淋漓的鲜血。
苏树的攻击，的确无法击中身为神灵的她。
但，游星尖兵可以。
只可惜，这样诡谲的家伙，如何会以本体出现。
这不过只是，给她的分灵来上了那么一剑罢了，难以伤及到雅典娜的根基。
苏树只遗憾，螺旋剑不在手里。
他和亚托克斯如今的实力，还太弱了。
正因为太弱了，所以
“你特么的，也太慢了吧，亚托克斯。”
苏树注视向魔剑的眼球。
“你是属地缚灵的么，我在斯巴达里随便找个老爷子跑过来，都比你支援要快好吧。”
“啊↗？”
亚托克斯，那稍显嘶哑而戏谑的嗓声在心底响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挺乐在其中呢，克雷多斯。
“雅典娜，堪称整个奥林匹斯最可厌的家伙......但毕竟可是智慧女神主动地要乘骑你......”
“你一定很喜欢被暮光星灵骑在身上吧。”
“啊→↗！杀了她！！！我要杀她一千遍！也不够——！！！”
被垂爱的少年，给骤地贯穿了胸口。
橘发的女人，嘴角依旧带着未变的微笑。
雅典娜舔了舔嘴唇，将面庞所溅上的血，有些诱人地给舔干净了。
瞳孔里，带着一丝好奇的神采。
她歪了歪头，微笑问道。
“所以说
“——为什么......要抗拒我呢，克雷多斯？
“我们联手，明明可以颠覆整个奥林匹斯。
“为全人类，带去幸福与安心。
“你将斯巴达城邦，治理得如此丰饶，想必，这明明也是你的愿景吧？”
“听上去......的确很美好，雅典娜。”
苏树轻声说。
“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拒绝？这不算是理由。”
雅典娜，非常想要得知答案。
她见过太多的、祈祷的人，一眼便可以看穿那颗龃龉龌龊的心，和其丑陋不堪的灵魂。
然而
像眼前这样的、神秘莫测、幽邃得宛若深渊般，根本难以窥探心思的少年。
仿佛散发着，某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这让以智慧为名的女神。
非常想要，将其深浅......一探究竟。
为什么......拒绝么？
因为，我克雷多斯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对自以为是的神说不。
“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
“你的每一句话，都流淌着让人无法可信的谎言。”
苏树当然听得出雅典娜的诱导。
如果她是好意，那为什么要刻意扭曲自己的认知？
嘴上说着为世界的崇高，但实际不知道如何想法的家伙，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梅林。
马里斯比利。
此时此刻的雅典娜。
真相，不是用言语铸成的。
苏树会去用自己的双手，验证事实。
“那么，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的诚意呢？”
明明刚被穿透了心胸。
橘发的女人，却舔袛着自己指尖上的血，不以为意地微笑道。
“如果要我来自证，不如你提出可行的建议？”
“不是说过了吗，”苏树嗤笑道，“当我的狗，雅典娜。”
“我不喜欢，会说「不」的狗。
“所以
“要么回答「是」，要么回答「汪」。”
喜欢让支配别人当狗的家伙。
当然应该，自己尝一尝当狗的滋味。
如此的终极侮辱，你莫非还能接受么？
“这样啊......”
狰狞血腥的伤势。
在女神的胸口，顷刻修复弥合。
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橘发的女人，微微扬起了下颌。
一道精致的、皮质的项圈，浮现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之上。
雍容的女神，跪坐在了床榻上。
并拢的双手，为身前的少年呈递上了锁链的末端。
嘴角带着轻佻的、如同挑衅般的笑容。
橘发的美人，歪了歪头。
微微眯起的琥珀色眸子中，倾泻出了恍惚得令人心醉的光芒。
“......汪？”
苏树：“......”
“......我窥见了，暮光星灵的影子。”
亚托克斯在心中感慨道。
“她是坏女人，你玩不过她的，克雷多斯。”
“所以，我选择强退。”
在雅典娜，那几乎凝滞的神色里。
噗嗤——
黑发的少年，举起嗜血的魔剑，径直捅穿了他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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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败犬是谁，不用叔叔多说了嗷。
“她自以为支配着一切，却无法支配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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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将是你这一生，都感恩戴德的荣幸。”
幽寂的卧室，皎洁的月光。
夜幕幽邃，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平和。
王宫的床榻之上。
在橘发的女人，那几乎凝滞的神情中。
黑发的少年，一字一句地颂念出了，令得这片大地都要为之震颤的话语。
“这的确是......送给你的一个忠告。”
嗡——
璀璨灼目的光芒，自雅典娜的脑后陡然升浮而起，将整间卧室都照耀得犹如炽烈的白昼。
在这刺目的辉光中。
响起了橘发的女人，那冰寒冷彻的嗓声。
“你在找死......克雷多斯——”
琥珀色的眸子中，汹涌出来了女神的愤怒。
果然
即便是神灵，也会愤怒啊。
希腊的诸神们。
会嫉妒、会愤怒、会怨恨、会贪婪，会有着各种难以遏制的，交媾或占有的磅礴欲望。
在诸般神话典故里。
希腊的诸神，也都是一群最像「人类」的神。
所以，这些神，与其说是「神」。
不如说，是具备着强大力量的「人」。
神又如何？
只要具备着人性，那便怀有感情上的弱点。
黑发的少年，微微虚着眸子。
忍受着那犹如刺目般的炽烈光芒，他仍旧毫无惧色地，直视着眼前这位声名显赫的智慧女神。
就像醉酒的恍惚那样。
剧烈勃发的情感，同样也是一种对理智的摧垮。
愈表现出磅礴的愤怒。
愈能彰显出你的纰漏，暴露出你的软弱。
“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雅典娜......”
苏树一字一顿地，斟酌挑选着最侮辱人、也最能激怒她的话语。
“我实在不喜欢，饲养宠犬
“但，对于你这种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女神。
“如果能牵起一条狗链，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你游街爬行的话，应该是一幅令人心潮澎湃的绝景吧？”
轰——
整个房间，刹那爆发出了令人窒息的气场。
整间幽寂静谧的卧室布置，瞬息被吹拂得七零八落。
冰彻的寒霜在墙面冻结。
炽烈的火焰在烛台跳动。
那琥珀色眸子中所酝酿的狂怒，像是即将快要满溢而出的赤潮。
伫立在女神压迫的气势中。
黑发少年的额发，微微飘扬着。
他神色淡漠地望着身前的雅典娜，那因为狂涌出的怒火，而变得有些抽搐扭曲的面容。
少年羸弱的身躯，在神祗所散发的压迫感下，犹如飘摇在狂风骤雨中的一叶孤舟。
然而
苏树幽邃如深潭古井般的深赭色瞳孔中，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克雷多斯......”
白皙如葱玉般的指尖。
带着冰寒的温度，微微抚上了少年的面颊。
雅典娜眼睑低垂。
琥珀色的湖泊中，荡漾着汹涌的涟漪。
这般犹如情人间的温柔爱抚。
却弥漫着毫无掩饰的、令人窒息的杀意。
只要轻轻一捏。
双方都很清楚。
尊贵的女神，便能够直接将眼前少年的脑袋，爆为一滩丑陋污秽的红白之物。
“......你真的，”
雅典娜，令人不寒而栗地微笑着。
“这么不怕死吗，克雷多斯？”
面对这个问题。
答案，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怕，当然怕
“毕竟，我还要杀上战神殿呢，去救回我的维吉尔。”
黑发的少年，嘴角浮现出了同样微妙的弧度。
“但，很可惜，尊贵的雅典娜。
“你的恐吓，只能暴露出你的无能狂怒
“因为，这里
“——根本就还是梦吧？”
话音落尽。
来自女神的磅礴杀意，骤地一滞。
令人窒息的气场，悄然涣散开来。
苏树抬起了手臂，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神情，微微撇开了女神柔软的指尖。
正所谓，「梦中之梦」。
没错
醒来的这间卧室，还是自己的梦。
苏树早就察觉到了。
没能与亚托克斯取得沟通的第一时间，他便反应了过来。
他如今与亚托克斯枝连同生，每天拌嘴的次数不计其数。
只要骂它一句「感觉不如佐伊」，那活字印刷般的狂怒，便会骤地响彻咆哮在自己的心底。
亚托克斯，不可能不回应自己。
这是半年交心的默契。
那么，答案明显就只有一个了。
“不得不说，是极其精妙的构思，雅典娜。”
苏树轻抚着床榻的被席。
那样的触感，简直真实得让人沉浸。
“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界限......这所谓的「梦中之梦」，应该花费了你很多的心思？”
女神精致的面庞，表情就那样凝滞在了脸上。
这就是穿越者的含金量，懂不懂啊？
这种发展，苏树太熟了。
曾经缠绕困扰奎托斯的梦魇，在自己的睡梦中浮现了。
那......还用猜么？
妈的乆，必须是雅典娜干的！
她应该花了许多功夫吧。
明明是梦。
感官却堪称真实不虚。
有时候......会觉得那样和大家平静生活下去，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可惜
终究只是泡影罢了。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泡影。
分不清......么？
苏树，从来都分得很清。
即便真的分不清，他也绝不会陷入火子哥那样的癫狂和破防。
因为他，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早就疯了——没有人可以让一个疯子再度陷入疯狂。
「疯子」。
时钟塔那些人，提及他时，经常使用这个高频词汇。
就连一向被斥为疯女人的伤痛之赤，也同样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苏树。
那谦逊温良的外表之下。
深锁着一颗犹如深渊般幽邃的灵魂。
他清醒地......疯狂着。
那是一份，令得世界都妄图为之颠覆的狂悖。
被孑然一身地抛弃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经历了绝症的绝望，还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家人。
父母的牵挂。
亲戚朋友的忧心
原本世界里的、温柔慈祥的、而对自己饱含期盼的老爸老妈，会不会发疯一样，到处寻找自己的踪迹？
他们......该有多痛苦，多绝望？
每当想起这样的事。
苏树的心脏都会抽搐绞痛。
正如亚托克斯的精准评价。
同样陷入疯狂的剑魔，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树的状态——
这个家伙，早就疯了。
是在了解到，这里是型月时，疯了么？
是在窥见到，诸般畸诡灾害将要降临时，疯了么？
只是想要活下去的那颗心，绝望和苦痛彼此交织缠绕，看不见任何希望却还要努力地强撑振作，必须在脸上挂起，令师长二世、令妻子摩根，令得所有人安心的微笑。
苏树没有任何人能够交流。
这条漆黑无光的道路上，只有他一个人，也只能他一个人，浑身浴血地独自前行罢了。
或许，在穿过医院大门的那一瞬间。
名为「苏树」的人类，就早已经疯了。
但，相比于火子哥的痛苦与迷惘。
他还有着......最大的依仗。
「即便你分不清，我也会为你分清。」
刷新在眼前的温柔话语，让苏树稍微有些怔神。
啧......这么可靠，真是不适应啊
简直都不像刺猬猫系统了呢。
没错。
苏树有着这名为「系统」的、绝对的锚点，能够帮助他分清虚妄与真实。
“即便是......梦境又如何，克雷多斯。”
眼前的雅典娜，嗓声冷彻地荡漾开来。
“不在梦中，我要捏死你，也轻松得如同碾碎一只虫子。”
你们是虫子。
由神来对人说这话，的确很贴切。
“——只可惜，你舍不得杀我，雅典娜。”
在少年平静的嗓声中。
女神的表情，再次凝滞。
“呵......”
望着她的反应。
苏树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如果想要杀我，雅典娜，你一开始就该动手了。
“我出生的时候，在斯巴达的尸体堆中。
“斯巴达人，一向拥颂和崇拜身为战神的阿瑞斯、和掌握着军事权柄的你。
“所以，你应该早就注意到我的存在了吧？
“即便你们奥林匹斯诸神，被游星尖兵打得自顾不暇。
“但，若想杀一个凡人，对于智慧女神来说，莫非还不容易么？”
苏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雅典娜的心思。
哪怕是希腊神话的原典里，身为四代主神的雅典娜，也一直想要推翻宙斯的统治。
换言之。
人若学会思考，便会勃发出欲望。
人若拥有智慧，便会诞生出野心。
无论是因为吞母的仇恨，还是升腾而起的欲念。
都让「神」，而堕落成了「人」。
这位在神话中，从宙斯头颅诞生的女神，雅典娜。
作为智慧的化身，同样也堪称是天上天下最为野心勃勃之辈。
自己对她来说。
是一件，必须要拿到手的武器。
“如果想要杀我，雅典娜......”
苏树讥笑着她的虚伪。
“——你就根本不会欺骗阿瑞斯，而故意地误导祂，让祂把我的弟弟，维吉尔给掠走了。
“预言中，那一位将会毁灭奥林匹斯的凡人。
“你明明很清楚——是我才对。”
话音落尽。
余音悬荡。
橘发女人的眸子中，荡漾出了一丝奇异的涟漪。
她没有说话。
而是静谧地注视着眼前的黑发少年。
安静地听闻着苏树，持握着名为言语的刃锋，将自己藏匿于深处的那颗心，一寸寸干净利落地剖解开来。
“所以，你不会杀我的原因，答案很简单
“要么，你做不到。
“要么，你不敢。
“还是说......你舍不得呢？”
黑发的少年，凝视着女神的瞳孔。
微微歪了歪脑袋，笑着说。
“——我猜，三者皆有？”
幽寂的月光，洒在了静谧的卧室。
微妙的气场，似是凝滞。
被戳穿了，她会恼羞成怒么？
会立刻掐住自己的脖颈，催动神力，把自己炸裂为一滩浆糊么？
不，如果雅典娜还拥有惊世的智慧。
那么，自己无论如何地激怒她，她也不会真的对自己出手。
苏树万分笃定。
他万分笃定雅典娜，笃定她的野心，会战胜她的愤怒。
无论这位智慧的女神，表现出怎样的反应。
只要她还拥有着人性，那苏树便能寻找窥见到她的破绽。
然而
直至话声落尽，余音消弭。
苏树只迎来了，长久得有些诡异的沉默。
那些愤懑、那些怒火。
那些女神的矜持。
在少年微微眯起的眸子中。
全数地，毫无一丝留恋地，消散殆尽了。
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
雅典娜微笑了起来。
那样嘴角噙起的微妙弧度。
那样涟漪荡漾的琥珀色瞳孔。
环形的线条，如同幽邃的深渊。
从中再也看不见，哪怕一丝一毫的愤怒。
也能够被称作「怒意」的些许残渣，也观察不到。
手腕捏紧、眼神的闪烁、面部的微表情。
人的愤怒，是无法掩饰的。
而神，比人的情绪还要炽烈得多。
苏树颦眉地凝望着，眼前女神那顷刻恢复的、雍容而神圣的气质。
明明，自己都这般侮辱她。
甚至将她，斥作了一只低劣下贱的●狗。
别说是高高在上、被众生敬仰的女神了。
连脾性再好的人，也都绝对无法容忍这般终极的侮辱。
然而
雅典娜微笑着，却根本不以为意。
这根本不能是，人类所能压抑转换的感情。
那张精致妩媚的、美人的面庞。
不似人类。
而是某种......畸诡的非人之物。
“你......果然都看出来了啊，克雷多斯......”
雅典娜感慨唏嘘般，所微笑着吐出的话语。
令苏树认为掌控着局势的那颗心，顿时有些为之漏跳了一拍。
“那些改进、那些发明
“那些令得我也要为之称颂不已，犹如蕴含着自然之美的学识。
“无论是人们，还是神们，皆以为，那是我对你的垂爱和恩赐。
“但......他们错了哦。”
雅典娜微笑着，缓缓抬起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
“嘘
“这个秘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看，这是我的诚意——我在保护你哦。
“只有我自己才最清楚......我根本，对你没有降下哪怕一丝一毫的恩赐。
“不如说，你超然的天赋和学识，那也根本，不是我所能够恩赐下的东西。”
脑后的光圈，延伸出了染血的脐带，化作了一道头环，飘荡悬浮在了雅典娜的头顶。
苏树有些肃穆地凝望着她。
凝望着这位女神，展露出了自己从未示人的真貌。
“呵呵
“见到我的第一眼，你就认出来了呢，克雷多斯。
“明明，我此时的这幅样貌，从未在世人面前展露过。
“你究竟是，从哪里而来的笃定？
“又是，从哪里获得的、那些奇异的学识？
“和我们一样
“莫非，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
“你的神秘，克雷多斯
“真是令我......感到万分好奇呢。”
随着蔓延而出的血色锁链，将苏树的身躯席卷缠绕。
女神白皙的双手，缓缓伸了过来。
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犹如情人间亲昵的爱抚那般。
雅典娜，轻柔地抚摸着苏树的面颊。
明明这锁链，并不束锢得如何紧。
然而身躯，却像是被支配操纵，感到重达千钧。
努力地想要抬起手臂，按住她的脸，在她砸在地上，撕碎、扯烂为一块破布。
然而，仿佛浑身都如同灌注了沉重的水银那般，四肢凝滞得难以动弹。
“明明那么羸弱、那么渺小、那么惹人怜惜。”
雅典娜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那觊觎似是妄图将其吃干抹净的目光，像是久旷的饕餮窥见了珍馐。
“游星尖兵的碎片，竟会选择你，居然还和你签订下了共生的契约。
“本来，我对那命运的预言不屑一顾
“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的预言，可以约束到我那位神王「父亲」。
“但
“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真的很有趣啊......克雷多斯。”
黑发少年的眼神，肃穆而凝重。
谁他妈说，希腊诸神都是好骗的傻白甜？
雅典娜居然......是装出来的——
这纯纯的，究极坏女人。
她的愤懑、她的怒火、她的那些威胁。
居然只是......为了观察自己的反应，而所佩戴上的伪装么？
实在有些，过于逼真了。
逼真得，以至于让苏树都稍微放松下了警惕。
他本以为，智慧女神雅典娜，也不过如此。和战神原版里面那位心机婊，是差不多的水准。
现在看来......差得很远。
她对于言语的激怒，根本不在意。
或许这幅身躯，也完全不关心。
甚至，苏树怀疑，自己哪怕在这里将她终极侮辱，浑身上下都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这位女神的嘴角，也会噙着温柔的微笑，而敞开怀抱，迎合着自己的入侵。
苏树微微虚着深赭色的眸子。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稍微有些看不透，这位被簇拥为智慧与秩序化身的女神了。
「雅典娜」。
她的气质和性格，相较于神话的原典，居然会深沉和心机到这个程度吗？
还是说，型月历史里的雅典娜，是这样究极坏女人的设定？
而且
「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
她的话语。
不得不让苏树，万分地在意。
而，相比于他的沉吟不定
雅典娜却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少年，那反感厌恶着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
——名为「雅典娜」的，她自己。
“你都那样，过分地侮辱我了，克雷多斯
“我虽然不会和你生气，但，不听话的宠物，却必须得教训呢。
“所以
“我也要，反过来侮辱你，克雷多斯。
“我尤其喜欢，会反抗、最后却不得不依顺于主人的......那种小狗。
“因为......驯服的过程......”
她微笑着说。
“——真的，非常有趣哦。”
令人遐想的薄纱，轻轻滑落。
脑后的光圈，衬映着她的肌肤，温润脂腻得犹如皎洁的月光。
随意披散在脖颈处的橘红色发丝，锁骨的线条和向下起伏的弧度。
旺盛、成熟、诱惑、致命。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苏树，也不由得眼神有些凝滞。
心中潜意识浮现出「美」，这样想法的一瞬间。
大脑里对雅典娜的厌恶与抗拒，恍惚间似是有些松动。
他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观念的变化。
......这是什么帕瓦？
仅仅只是，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她的美丽，心中便会......不自觉地对她涌起好感。
雅典娜，竟有这般蛊惑人心的特质么？
苏树立刻闭阖上了自己的眼眸。
然而，那些舒缓写意、犹如上天雕琢出的线条与轮廓，却已经深深烙印入了他那纷乱的思绪中。
暧昧的气氛，弥散着。
女神白皙的指尖，轻抚了上来。
在少年的胸口，轻佻地打着圈。
“我会让你，忠实地称呼起主人之名。
“让你虔诚地念出，「为雅典娜献上我的一切」，这样令我愉悦的祷词。”
“你这●子......”
苏树眼角抽搐，吃力地偏开头，躲避着她的指尖。
“你不是，一向自诩为处女神么？”
“没错哦......”
抚住了少年的面庞。
橘发麻尾辫的漂亮美人，低垂下上半身，缓缓将脸颊凑了过来，抵住了苏树的额头。
层层叠加的环形瞳孔，如琥珀般蛊惑人心的眼眸。
向下披散的橘红色发丝。
有几根，被她咬在了柔软的绛唇中。
“但......这里是梦哦，克雷多斯。
“所以，那有什么关系呢？
“精神的、意志上的媾和，并不妨碍我神躯的纯洁性。
“你说......对么？”
沉默。
黑发少年虚着眸子，对视着眼前女神的瞳孔，发出了嗤笑的讥讽。
“这样堕落的你，还配被称之为女神吗？”
“「堕落」......么？”
在苏树有些怔神的表情中。
雅典娜微笑地答道。
“你莫非以为，我会很喜欢人们的拥颂吗？
“「和平」、「高贵」、「纯洁」、「智慧」——
“人类的簇拥。
“既是崇拜，也是枷锁。
“我们奥林匹斯的十二诸神，本来都有着自己的程序——那便是要将这颗行星，彻底改造成适合我们族人栖息繁衍的家园。
“然而......你们人类。
“这样一种羸弱的、渺小的、脆弱不堪的生命，从海岸线上走了出来，欢呼着迎接了我们，为我们取了名字。
“宙斯他，明明是旗舰，却产生了，像是人一样可笑的怜悯之心。
“他，怜悯着你们啊。
“明明是我们的旗舰，却，想要保护你们人类。
“什么是「堕落」？
“我们的神格，不过都是被你们人类所汇聚的念头，而诞生铭刻下来的东西。
“所谓的「堕落」。
“也只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的观念和想法。”
轻抚着苏树的面庞。
雅典娜的脸颊上，浮现出了因为过分陶醉，而显得有些酡红的表情。
“祈求着神灵注视的人类
“就像是一群，渴求垂爱的狗呢。
“其实，我很喜欢人类哦。
“我喜欢人，就像人喜欢狗那样——
“但，我不喜欢人们对我的拥颂。
“被人类赞颂为纯洁的我、高贵的我、无论何时都端庄持重的我。
“那是——「智慧的女神，雅典娜」。
“而我是
“「支配的女神，雅典娜」。”
橘红色的长发麻尾辫，仿佛汲取人灵魂的傲人身材，与无可挑剔的精致美貌。
脑后升浮着圣洁的光圈。
支配的女神，以白皙的指尖，微微挑起了黑发少年的下颌。
她微笑着说。
“告诉你吧，克雷多斯。
“我可没有杀你的父亲，你恨的，不该是我。
“阿瑞斯祂，听闻到了命运三姐妹的预言，于是想要来抓走你，为祂自己所用。
“我，明明甚至还保护了你才对。
“你的父亲、你的密里涅、还有你的家
“是被「战争之恶魔」摧毁的。”
“「战争之恶魔」？”
苏树皱着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没错，是「战争之恶魔」干的。
“恶魔的诞生，依靠的是人们的恐惧，那不仅仅是这片希腊大地的人们，还有整个世界的人类们——恶魔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东西。
“因为，全世界的人类，对于战争的恐惧太过强烈，导致那家伙成为了我们奥林匹斯诸神，对付起来都觉得十分棘手的怪物。
“自从地狱被彻底污染，人类的恐惧诞生出了恶魔的降临。
“我们诸神，其实已经和恶魔征战了许久。
“不过，我们的主战场是在地狱之中，所以你们当然不会清楚这样的事。
“可惜，正如人们所述——恶魔是无法被真正杀死的。
“只要人类还存在世上，你们的恐惧之心，便会令恶魔们不断重生。
“所以
“怜惜着人类的我，喜爱着人类的我。
“想要创造的是......一个没有恐惧的世界。”
雍容华美的女神，直视着少年那深赭色的眸子。
她微笑着，轻声说。
“如果全人类，都能被我支配。
“我便能令全人类，都消弭掉恐惧之心。
“所以说。
“我明明......是在帮你报仇才对，克雷多斯。
“游星的尖兵，选择了你，而我和它，做出了同样明智的选择。
“我，需要你的力量
“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刻骨的血仇不是么？
“阿瑞斯，那空有蛮力的、愚蠢的废物，我可以帮你推翻祂，簇拥你成为新的战神。
“你的父亲、你的弟弟、你的青梅竹马......我更可以告诉你，该怎么寻回他们。
“财富、声名、力量、幸福
“甚至......我。
“我可以帮助你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层层叠加的环形瞳孔。
如琥珀般蛊惑人心的眼眸。
女神充满着诱惑的话语。
幽幽地飘荡在，黑发少年的耳畔。
苏树低垂下眼睑，望向了自己的掌心。
面庞上浮现出了，似是有些恍惚迷惘的表情。
“来吧。
“只要我们联手，克雷多斯……”
在少年，那茫然无措的神色中。
雅典娜微笑着，俯在苏树的耳边轻声说。
“你失去的只是枷锁，而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噗嗤——
锁链挣断的同时，赤红的剑锋骤地贯入。
闪烁着金灿辉芒的鲜血，自橘发女人的背后爆溅而出。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听你废这么多话，雅典娜。”
一如曾经的伏提庚那般。
苏树持握着嗜血的魔剑，捅穿了雅典娜的后心。
有其子，必有其父。
“我在等亚托克斯，你在等什么？”
身为游星尖兵的亚托克斯，具备文明侵蚀的能力。
所以自然也能侵入进，由雅典娜所塑造出的这个梦境。
不过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从一开始，苏树便在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地为它拖延着时间。
在橘发女人有些怔神的微笑中。
黑发的少年，抽出了嗜血的魔剑。
嘶啦——
拔剑的厮磨。
带得她的身躯，又是一阵微幅颤抖。
雅典娜，带着脸颊上溅散的血，微微低垂下了琥珀色的瞳孔。
女神的幻影，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往下淌坠着淋漓的鲜血。
苏树的攻击，的确无法击中身为神灵的她。
但，游星尖兵可以。
只可惜，这样诡谲的家伙，如何会以本体出现。
这不过只是，给她的分灵来上了那么一剑罢了，难以伤及到雅典娜的根基。
苏树只遗憾，螺旋剑不在手里。
他和亚托克斯如今的实力，还太弱了。
正因为太弱了，所以
“你特么的，也太慢了吧，亚托克斯。”
苏树注视向魔剑的眼球。
“你是属地缚灵的么，我在斯巴达里随便找个老爷子跑过来，都比你支援要快好吧。”
“啊↗？”
亚托克斯，那稍显嘶哑而戏谑的嗓声在心底响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挺乐在其中呢，克雷多斯。
“雅典娜，堪称整个奥林匹斯最可厌的家伙......但毕竟可是智慧女神主动地要乘骑你......”
“你一定很喜欢被暮光星灵骑在身上吧。”
“啊→↗！杀了她！！！我要杀她一千遍！也不够——！！！”
被垂爱的少年，给骤地贯穿了胸口。
橘发的女人，嘴角依旧带着未变的微笑。
雅典娜舔了舔嘴唇，将面庞所溅上的血，有些诱人地给舔干净了。
瞳孔里，带着一丝好奇的神采。
她歪了歪头，微笑问道。
“所以说
“——为什么......要抗拒我呢，克雷多斯？
“我们联手，明明可以颠覆整个奥林匹斯。
“为全人类，带去幸福与安心。
“你将斯巴达城邦，治理得如此丰饶，想必，这明明也是你的愿景吧？”
“听上去......的确很美好，雅典娜。”
苏树轻声说。
“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拒绝？这不算是理由。”
雅典娜，非常想要得知答案。
她见过太多的、祈祷的人，一眼便可以看穿那颗龃龉龌龊的心，和其丑陋不堪的灵魂。
然而
像眼前这样的、神秘莫测、幽邃得宛若深渊般，根本难以窥探心思的少年。
仿佛散发着，某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这让以智慧为名的女神。
非常想要，将其深浅......一探究竟。
为什么......拒绝么？
因为，我克雷多斯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对自以为是的神说不。
“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
“你的每一句话，都流淌着让人无法可信的谎言。”
苏树当然听得出雅典娜的诱导。
如果她是好意，那为什么要刻意扭曲自己的认知？
嘴上说着为世界的崇高，但实际不知道如何想法的家伙，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梅林。
马里斯比利。
此时此刻的雅典娜。
真相，不是用言语铸成的。
苏树会去用自己的双手，验证事实。
“那么，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的诚意呢？”
明明刚被穿透了心胸。
橘发的女人，却舔袛着自己指尖上的血，不以为意地微笑道。
“如果要我来自证，不如你提出可行的建议？”
“不是说过了吗，”苏树嗤笑道，“当我的狗，雅典娜。”
“我不喜欢，会说「不」的狗。
“所以
“要么回答「是」，要么回答「汪」。”
喜欢让支配别人当狗的家伙。
当然应该，自己尝一尝当狗的滋味。
如此的终极侮辱，你莫非还能接受么？
“这样啊......”
狰狞血腥的伤势。
在女神的胸口，顷刻修复弥合。
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橘发的女人，微微扬起了下颌。
一道精致的、皮质的项圈，浮现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之上。
雍容的女神，跪坐在了床榻上。
并拢的双手，为身前的少年呈递上了锁链的末端。
嘴角带着轻佻的、如同挑衅般的笑容。
橘发的美人，歪了歪头。
微微眯起的琥珀色眸子中，倾泻出了恍惚得令人心醉的光芒。
“......汪？”
苏树：“......”
“......我窥见了，暮光星灵的影子。”
亚托克斯在心中感慨道。
“她是坏女人，你玩不过她的，克雷多斯。”
“所以，我选择强退。”
在雅典娜，那几乎凝滞的神色里。
噗嗤——
黑发的少年，举起嗜血的魔剑，径直捅穿了他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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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败犬是谁，不用叔叔多说了嗷。
“她自以为支配着一切，却无法支配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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