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一年
东盛洲,鸣一门。
今日是明泉宗使者莅临之日，掌门携弟子早早出门相迎。
鸣一门是明泉宗的附属门派，人数不足百,门内大部分人都没筑基,掌门也不过是筑基后期,面对上宗来人十分恭敬。
名为吴立轩的金丹修士到来时神情颇为倨傲。
他先在掌门的带领下视察鸣一门，嫌弃了一番贫瘠的风景和次品灵茶，才开口：“今次与会者是谁？”
掌门道：“门下弟子禾雀，修为是筑基后期。”
吴立轩打量一眼立在旁边的青年，嗤道：“筑基后期？距离秘境开启不过一年时间,什么样的天才能在这一年结丹？”
掌门赔。
正道联管辖的碧南秘境十年一启，金丹之上的修士可进入历练，鸣一门如今虽落魄，祖上也曾阔气过，因而保有一个名额。
每到这个时候,明泉宗都会在宗内举办进修法会，让附属门派的修士前来进学,以示上宗恩典。
游凭声花了一笔灵石买了鸣一门的名额,正巧可以进明泉宗。当，若他在秘境开启前没能突破金丹期,这笔灵石就白花了。
出发前,鸣一门掌门把游凭声叫在一旁，悄声说：“个……你买完名额,里还有灵石吧？”
游凭声：“怎么？”
“道友别误会，我不是嫌价钱不够要反悔。”掌门摆道：“是想提醒你一声,你最好留一笔灵石，进了明泉宗还得用呢。”
掌门停在筑基后期十年,也白参加了进修法会次，经验相当丰富：“你不晓得这里头的门道。明泉宗不会白养咱，进之后，咱这些外宗修士要想拿到修炼资源，还要完成日常任务。什么差事都有，唉，往年我穷得叮当响，没灵石打点，每次都被分喂灵兽，别提多难受了。”
“知道了。”游凭声点点头，“多谢提醒。”
知道归知道，会不会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出发路途中吴立轩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他全当没看见。
附属小宗门的与会者集合后，共同登上明泉宗的灵舟。面对眼前巨大的豪华飞舟，不少小宗门修士面露兴奋，赞叹不已。
这是彰显大宗气度的第一步。
明泉宗门派服为湛蓝色，仙气飘飘，几个接下引导任务的弟子立在一起，一片亮色，更显得气质卓。
谈论起各个小宗门的情况，吴立轩语气不屑道：“个鸣一门还没咱一座峰大，掌门都没到金丹期，只派出个筑基后期的修士。”
“对这些小宗弟子来说，能进明泉宗见识见识就算大幸了。”
“是这个道理，能进明泉宗已是他的福气。”
“吴师兄，他就是鸣一门的人？”有人往人群里看了一眼，指着游凭声，声音忽高了两分。
数十名小宗修士正聚在一起彼此交谈，黑衣青年长身玉立，于乌压压的人群中似一抔清冽白雪，漆黑发丝反射的阳光亮得晃眼。
“没想到，种小地方竟也有这般人。”说话的人吸了口气，目光愣了几秒。
“人是生得不错，缺乏历练。”吴立轩心情更不好，冷哼一声，“修为低也就罢了，还没眼色，跟在我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像根木头一样。”
“哪有这么好看的木头？”其他人起来，明白他这是没收到供奉，心里不高兴。
半日后，灵舟落在明泉宗脚下。
远处青山绵延，宫殿耸立，进入护宗阵法后，浓郁灵气扑面而来。
众人不约而同吸入一口清新空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早就听说明泉宗下有一道水系灵脉，果不同凡响。”
“太好了，在这里修炼一年，比在我宗门快得多！”
“要是能借机突破金丹就好了……”
一派欣喜的低语里，游凭声眺望着远处的山脉。
——水系灵脉。
领头者指向一座巍峨的宫殿道：“是正阳殿。自明日起，每十日于正阳殿开办一场讲道会，各位届时可听讲，坐而论道。”
“接下来发布日常任务，每月月初，各位可凭借所完成的任务兑换贡献点，换取修炼资源。”
他扬声分配任务，果不其，游凭声被分到的一处饲养低等妖兽的驭兽园。
谁都知道，这是最累最无用的活计，在炼丹房打杂有机会弄到灵丹，种灵植有机会弄到灵植种子，而喂妖兽的人只会被熏得浑身臭味，还有在妖兽下受伤的危险。
和游凭声分到同样任务的人纷纷挂上苦瓜脸。
吴立轩得意勾起，看到他反应平平，像是没听到自己的任务一般。
于是他路过的时候道：“能在我宗门饲兽已是你的滔天机缘了，你该感谢我帮你抢到这么好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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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凭声懒得理他。
不过一个小宗门出身的筑基期，傲什么傲？
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吴立轩恼羞成怒，压低声音嘲道：“想在一年内突破金丹实属痴心妄想，你这种低等修士，也只配与低阶妖兽为伍了。”
“明泉宗不是有灵脉吗？”游凭声这才缓缓开口：“我想突破金丹期，不能靠灵脉吗？”
“哈？”吴立轩噗呲道：“你想得倒美，让你在外围吸吸灵气就差不多了，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进灵脉上的修炼室，你以为你是谁？”
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一间修炼室。
游凭声歪了歪头：“有没有可能，我能进入脉眼？”
吴立轩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还想进脉眼？不等你进凌霄峰禁地，就被剐成碎片了！”
“凌霄峰在哪？”他继续纯朴发问。
“哈哈哈哈，告诉你也无妨。”吴立轩得更厉害了，“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自量的人，喏，座最高的山，看到了？明泉宗这么大，以你筑基期的目恐怕连山都看不清吧？”
游凭声顺着他所指方向看，注视两秒。
吴立轩接着道：“据说里面有位化神期的老祖镇守，你尽管，我等你的好消息！”
“哦。”游凭声收回视线。
得到答案，他好奇的表情恢复平静。
吴立轩莫名不爽，正要继续嘲讽，喉咙忽而一痒，被口水呛咳起来。
“咳咳咳——”因凶猛咳嗽没看清路，下一秒，他脚下一绊，狠狠摔了出。
“吴师兄！”周围人惊呼着扶他，抬起脸来，吴立轩口鼻汩汩流血，舌头竟在摔倒时咬断半截！
剧痛让他说不出话，忙向嘴里塞入疗伤丹，和着血沫一同吞下。
吴立轩目光愤恨在人群中搜寻时，害他分神的禾雀已不见踪影。
另一边，清元宗。
回宗门后，夜尧在任务堂交接任务。
夜尧的任务贡献值常年位居前，超过许多宗门内岁数是他数倍的弟子。每次他来到任务堂，都是众人瞻仰围观的时候，人群立在不远处，不约而同放轻声音，投来仰慕视线。
当值的堂主亲自接待，接过任务令确认道：“夜师叔，您这回极北冰原，接了带筑基期内门弟子历练的任务……”
他原本只是走个过场，而话到末尾，不甚在意的声音突一滞。
“五人出发，只回来了四个？”因惊诧过度，堂主嗓音甚至尖利起来。
交付的任务令上浮现出红色的失败痕迹。
四周一片静谧，数秒后，又陡嘈杂。
“不会吧，夜师叔竟任务失败了？怎么可能，我还以为他从来不会失败呢！”
“你没听说过吗？少阳峰的高明死在极北冰原了！”
“天呐，高明死了？他可是元婴修士的亲传弟子！不是说跟着夜师叔出门不可能出事吗？”
“夜师叔，您的贡献值扣了五千。”堂主干咳两声，放低声音道：“您也知道，高明是少阳峰亲传，这五千其实不算多……”
夜尧淡淡道：“无妨。”
交付令后，夜尧离开任务堂，人群如潮水般为他让出一条路，背后惊诧的议论与聚焦目光经久不散。
……
夜尧回到栖霞峰。他本想拜见师尊天涂上人，传讯符被拦在天涂上人洞府之外。
出来时，门口站着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元婴修为，面貌格在青年。
“师尊在闭。”广明子道。
夜尧叫了声“师兄”，礼貌点头后就要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就走了？”广明子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交代的？”
孟玉烟垂首站在广明子身后，闻言递来担忧目光。
夜尧站，说：“对不住，师兄节哀。”
广明子冷冷道：“节哀？你就这么一句话？”
夜尧面无表情道：“师兄想听我交代什么？事情经过孟师侄应该已经对你讲过吧？”
广明子怒道：“我好好的弟子跟你出门，连尸体都没回来！”
元婴修士发怒，威压如有实质，孟玉烟闷哼一声，纤细身体微弯，夜尧自始至终挺直脊背。
他直直看向对方，忽了一下：“好好的人出门历练干嘛？”
“放肆！”广明子最厌恶他唇边带的样子，“你竟还得出来。”
“是你要操心的事太多。”夜尧耸耸肩，“师兄连徒弟婚姻都要包办，早知如此，不如让他永远待在宗门，娶妻生子逍遥快活，省的出门出意外。”
孟玉烟顶着师尊浓重的威压，忍不住在他身后了一下，赶紧抿住唇瓣。
夜师叔说的没错，这件事放在任何宗门都一样，修士身死，带队者有责任，不会被问责太过。毕竟修仙之路本就危机重重，修士出门历练，就该做好生死自负的准备。
只不过这次出错的是夜尧，这错处才无端放大。
其实广明子也未必为多心疼高明，只是他向来与师叔不和，对他格外苛刻。
更何况……当时明明是高明自己不信任师叔，不顾他的劝告擅自离队，才会遇到危险。
孟玉烟与高明一同长大，虽生出龃龉，情分还在，得知师兄死讯，她伤心许久。而不可否认……她心底也有个角落隐隐轻松。广明子刚愎自用，是不可能允许她忤逆婚约的，在这之前，她常常做整夜被逼婚的噩梦。
广明子英俊的面容阴沉下来。他停在元婴初期已有数十年，听到夜尧说自己“操心太多”，觉在映射他道心不稳，修炼不专。
“你倒是晋阶了，现在金丹后期了？”他阴着脸，忽讽刺性地鼓了鼓掌，“不错，你的前途光明，明儿不过筑基期陨落在外。”
广明子一字一句充满嫌恶地道：“因缘合道体……连师侄都救不下，你不会愧疚吗？心境不会有损吗？”
夜尧沉默片刻，微微一哂。
“或许？师兄可以期待一下。”
……
刺人的视线黏在背后，夜尧置之不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枕着臂回顾这段时间的经历。
高明的死扣了他五千点，事实上，这比起他的总贡献值的确连零头都算不上。
只是一条人命用干巴巴的数字衡量，免不了稍显冷酷。
因缘合道体……连师侄都救不下……
愧疚……心境有损……
“你在愧疚？”耳边隐约次响起道清越透着淡漠的声音。
“倒不至于。”夜尧自言自语，似在回答对方，又似在回答自己，“要是这也愧疚，我要愧疚的可太多了。”
对方说高明：“自作孽不可活。”
“时候果是在安慰我吧？”夜尧喃喃。
“一年……”他翻了个身，忽长长叹了一口气，喉咙里哼哼唧唧：“怎么忽觉得一年这么漫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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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明泉宗使者莅临之日，掌门携弟子早早出门相迎。
鸣一门是明泉宗的附属门派，人数不足百,门内大部分人都没筑基,掌门也不过是筑基后期,面对上宗来人十分恭敬。
名为吴立轩的金丹修士到来时神情颇为倨傲。
他先在掌门的带领下视察鸣一门，嫌弃了一番贫瘠的风景和次品灵茶，才开口：“今次与会者是谁？”
掌门道：“门下弟子禾雀，修为是筑基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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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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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凭声：“怎么？”
“道友别误会，我不是嫌价钱不够要反悔。”掌门摆道：“是想提醒你一声,你最好留一笔灵石，进了明泉宗还得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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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泉宗门派服为湛蓝色，仙气飘飘，几个接下引导任务的弟子立在一起，一片亮色，更显得气质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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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些小宗弟子来说，能进明泉宗见识见识就算大幸了。”
“是这个道理，能进明泉宗已是他的福气。”
“吴师兄，他就是鸣一门的人？”有人往人群里看了一眼，指着游凭声，声音忽高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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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生得不错，缺乏历练。”吴立轩心情更不好，冷哼一声，“修为低也就罢了，还没眼色，跟在我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像根木头一样。”
“哪有这么好看的木头？”其他人起来，明白他这是没收到供奉，心里不高兴。
半日后，灵舟落在明泉宗脚下。
远处青山绵延，宫殿耸立，进入护宗阵法后，浓郁灵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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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泉宗不是有灵脉吗？”游凭声这才缓缓开口：“我想突破金丹期，不能靠灵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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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兄！”周围人惊呼着扶他，抬起脸来，吴立轩口鼻汩汩流血，舌头竟在摔倒时咬断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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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立轩目光愤恨在人群中搜寻时，害他分神的禾雀已不见踪影。
另一边，清元宗。
回宗门后，夜尧在任务堂交接任务。
夜尧的任务贡献值常年位居前，超过许多宗门内岁数是他数倍的弟子。每次他来到任务堂，都是众人瞻仰围观的时候，人群立在不远处，不约而同放轻声音，投来仰慕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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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只是走个过场，而话到末尾，不甚在意的声音突一滞。
“五人出发，只回来了四个？”因惊诧过度，堂主嗓音甚至尖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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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静谧，数秒后，又陡嘈杂。
“不会吧，夜师叔竟任务失败了？怎么可能，我还以为他从来不会失败呢！”
“你没听说过吗？少阳峰的高明死在极北冰原了！”
“天呐，高明死了？他可是元婴修士的亲传弟子！不是说跟着夜师叔出门不可能出事吗？”
“夜师叔，您的贡献值扣了五千。”堂主干咳两声，放低声音道：“您也知道，高明是少阳峰亲传，这五千其实不算多……”
夜尧淡淡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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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玉烟垂首站在广明子身后，闻言递来担忧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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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明子冷冷道：“节哀？你就这么一句话？”
夜尧面无表情道：“师兄想听我交代什么？事情经过孟师侄应该已经对你讲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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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玉烟与高明一同长大，虽生出龃龉，情分还在，得知师兄死讯，她伤心许久。而不可否认……她心底也有个角落隐隐轻松。广明子刚愎自用，是不可能允许她忤逆婚约的，在这之前，她常常做整夜被逼婚的噩梦。
广明子英俊的面容阴沉下来。他停在元婴初期已有数十年，听到夜尧说自己“操心太多”，觉在映射他道心不稳，修炼不专。
“你倒是晋阶了，现在金丹后期了？”他阴着脸，忽讽刺性地鼓了鼓掌，“不错，你的前途光明，明儿不过筑基期陨落在外。”
广明子一字一句充满嫌恶地道：“因缘合道体……连师侄都救不下，你不会愧疚吗？心境不会有损吗？”
夜尧沉默片刻，微微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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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人的视线黏在背后，夜尧置之不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枕着臂回顾这段时间的经历。
高明的死扣了他五千点，事实上，这比起他的总贡献值的确连零头都算不上。
只是一条人命用干巴巴的数字衡量，免不了稍显冷酷。
因缘合道体……连师侄都救不下……
愧疚……心境有损……
“你在愧疚？”耳边隐约次响起道清越透着淡漠的声音。
“倒不至于。”夜尧自言自语，似在回答对方，又似在回答自己，“要是这也愧疚，我要愧疚的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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