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当断则断免受其乱
四人一路无言，气氛压抑地来到林家庄子。
程良敲了门，女人前来开门，见到他身后的程宇他们，本来还笑吟吟的脸顿时变得冷漠。
赵慧娘在见到女人凸起的肚腹时，眼泪流得更凶了，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就此湮灭，程宇没有骗她，她的丈夫真的背着她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了。
盛夏的天，明明阳光普照，在她眼里却仿佛天都塌了。
程良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皱着眉说，“先进来吧，你们想必还没有吃午饭，我去随便做一点。”
天真的程安还真以为有饭吃，高兴道，“我要，吃饭。”
程宇捏了捏他的脖子示意他安静。
旁边的女人听程良这么说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哟，正牌的来了，眼睛里就看不见我们娘俩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吃了没有？”
程良略带责备地看她一眼，显然不高兴她这种时候还不老实点，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而是无奈道，“不用问也少不了你们的，你就别在这儿掺和了，当心身子。”
女人得了他这看似埋怨，但实则亲昵的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甚至故意挺着肚子看了赵慧娘一眼，其中炫耀的姿态不言而喻，“都进来吧，杵在外面干什么。”
没见到赵慧娘之前她还担心会是个厉害的，不好对付，但现在看着对方哭哭啼啼的窝囊样，她心里那点担忧统统消失了，难怪被程良瞒得这么好，就这么个没出息的，简直不足为惧。
程宇冷冷看了她一眼，将她的心理活动看得明明白白，不过他并没有打算阻止赵慧娘哭泣，这种时候赵慧娘越强悍越容易引起程良的反弹和敌意，离是离定了，但他要的不是程良抱着理所应当的心理离开这个家，而是在自责中被迫出局。
赵慧娘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即便是恩断义绝时也不能做那个让人厌恶的恶人。
恶人是做错事的人，赵慧娘现在越柔弱，往后的日子里，程良才会在自责中不断受惩，而那个看似胜利的女人则会在某个犯错的时刻成为程良后悔不已的污点。
天欲其亡必让其狂。程宇冷眼看着女人嚣张，按捺住火气扶着赵慧娘进了庄子大门。
或许是预料中的哭闹疯狂并没有出现，程良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些，当真要去做饭招待被自己背叛了的妻儿。
可惜程宇不想给他这个赎罪找安心的机会，出言阻止道，“你不用做了，我们不吃，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就回去了。”
“不吃正好，你也累了，坐着歇歇，”女人故作体贴地搬来凳子，拉着他坐下，程良生怕她闪着腰，却反而扶她先坐了。
这两个名不正言不顺，无媒苟合的奸夫淫妇，当着正室的面却恩爱得像是正经夫妻，连程宇这半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被伤害至深的赵慧娘，她泪眼迷蒙地望着程良，哽咽几次才勉强说出几个字，“阿良，你我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我只问你几句话，你能不能如实回答？”
程良长吁一声，目光闪躲地看着她，“你问。”
“你们是不是在城里时就”赵慧娘话没说尽，程良已经点头作答，她咬牙强忍着没有哭出声，缓了许久才稍微平复了些，“我明白了，你执意要来这里，想必也是为了她吧，说什么不能对不起东家，其实都是借口，忠心是假，借机安顿她们才是真！”
程良被她哭得十分为难，毕竟十几二十年的夫妻感情是做不得假的，他正要开口安慰，却被身边的女人抢先，“我说赵娘子，你也不用哭得这般难看，你这么多年没能为他再延续香火，就代表缘分已尽。我也不怕被你知道，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一次就怀上的，这叫什么知道吗？这就是注定。”
程宇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做了女表子还洋洋得意，于是怒道，“你还要脸吗？这种无耻的话你好意思说我们都不好意思听，你以为你抢了一个男人就是天大的本事？注定什么？注定你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谩骂还是注定你的孩子以后抬不起头做人？”
“你给我住口！”程良不满地出声喝止他，“大人的事你懂什么？不要擅自插嘴！”
本来还在东张西望的程安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身后的门没关，便悄悄摸了出去。
程宇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失望了，“你是大人可我不是三岁小孩，我娘被人欺负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吱声。来之前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还在渡口帮林家做事时就已经被这个女人勾搭走了，明明一个月有三两银子的薪酬却只拿回半两来敷衍我娘，其他的都拿去帮别人养儿子。你以为这事儿没人知道，林家的帮工都传遍了。”
程良被儿子这样毫不留情地揭短，气得是面红耳赤，“你这个不孝子，轮得到你来管我的事吗？”
女人见程良被激怒了，连忙抹着眼泪火上浇油，“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小娘，肚子里坏的也是你的亲兄弟，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话这般难听！”“敢做就敢当，你勾引有妇之夫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程宇嘲讽道。
程良早就觉得这个儿子不听管束，如今挣了点钱就更要翻天。心里本来就潜藏的厌恶被女人这么一煽风点火，更是上升到了极点，“你给我住嘴！”
说着，他举起手就想扇程宇耳光。
“够了！”赵慧娘嘶声力竭地喊道，“不要吵了，”她痛苦地捂着脸，“和离，程良，我要跟你和离！”
和离，乃是夫妻双方协定后和平离婚的意思。赵慧娘做出这个决定是极其不容易的，纵然已经心痛犹如万箭穿心，她还是得出于种种考虑，选择好聚好散，二十年的青春和付出，都随着这两个字烟消云散。
院中一时间安静了，程良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发妻，一时间仿佛还不能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旁边的女人怕他反悔，赶紧表态，“和离好，两不相欠，再好不过，和离书有带来吗？”
程宇知道这女人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也一样，他从怀里拿出早就写好的和离书和朱砂，递给女人，“按个手印就行了。”
渣男贱女配成双，就让他们互相祸害去吧。
女人一把夺过，让程良赶紧看，“看看都写了什么，房屋财产怎么分割的，你可别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程良低头看向和离书，一字一句念到：“程良与原配赵慧娘夫妻情尽，以此和离书为凭，今起各自安好和平离婚，家中只余旧房三间，铜钱八百，统统归程良一人，独子程与随赵慧娘生活”
念到后面，他念不下去了，除了儿子，赵慧娘什么都不带走，也没什么可带走。
女人也知道程家穷，毕竟程良的工钱都在她这儿把着呢，所以也不期望能分什么好东西，三间旧房也不错了，将就吧。、
她迫不及待地拉着程良的手按下指印，然后看着和离书上鲜红的朱砂印笑道，“早这样和和气气多好。”
和离书一式两份，女人替程良收了一张，另一份则回到了赵慧娘手里，她不识字，只低头看着上面的两个指印默默流泪，但这一刻再如何心如刀绞，她也不能再向前方的男人倾诉，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程宇却笑了笑，发自内心的平静，“你无情，我做儿子却不能不孝，虽然和离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我程宇从此往后跟着娘走，但待你年迈无力以后我还是会尽作为人子的赡养义务。”说着他脸色变得漠然，“从这一刻起，你跟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人，程家院子该带走的我们都带走了，剩下的你自己回去处理吧。”
说完，程宇扶着赵慧娘转身离开，程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走远，脸上有渡过难关后的轻松，也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迷茫。
女人得意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慧娘听到她唤那一声阿良时本能地想回头去看，却被程宇出声阻止了，“娘，别回头，从今天起你要为自己而活，该后悔的也是他不是你。”
离那庄子渐渐变远，赵慧娘终于忍不住心中悲痛，跌坐在路旁啜泣出声，程宇哀叹一声，蹲下身来安慰她，“娘你还有我呢，儿子永远跟你是一条心的。”
赵慧娘嫁为人妇任劳任怨二十年，最后也就剩他这个儿子，听了他的话顿时哭声更切。
母子两只顾着抒发悲伤，竟然都没有发现来时三个人现在少了一个，还是远远听到有孩童惊慌的喊叫声后，程宇才反应过来，“哎呀，程安呢？”
赵慧娘擦着眼泪站起身来，左右一看果然程安不见了，连忙说，“是不是还在你爹，他那里没跟出来，你快去看看。”
“不对，我们出来时他就没在，”程宇眺望着孩童们聚集的方向，发现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下扑腾，他脸色一变赶紧大步往那边跑。
河边，一群半大孩子围在河岸上急得团团转，“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幽深的河水中，程安起起伏伏挣扎不止，水面不断淹没他的视线，天上的太阳变成一块模糊的光团，忽近忽远地跳动，他想张口呼救却反而大口呛着水，恍惚间，他内心有一个声音哭泣着呐喊：阿爹，哥哥，快来救我。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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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良敲了门，女人前来开门，见到他身后的程宇他们，本来还笑吟吟的脸顿时变得冷漠。
赵慧娘在见到女人凸起的肚腹时，眼泪流得更凶了，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就此湮灭，程宇没有骗她，她的丈夫真的背着她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了。
盛夏的天，明明阳光普照，在她眼里却仿佛天都塌了。
程良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皱着眉说，“先进来吧，你们想必还没有吃午饭，我去随便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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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宇捏了捏他的脖子示意他安静。
旁边的女人听程良这么说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哟，正牌的来了，眼睛里就看不见我们娘俩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吃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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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宇冷冷看了她一眼，将她的心理活动看得明明白白，不过他并没有打算阻止赵慧娘哭泣，这种时候赵慧娘越强悍越容易引起程良的反弹和敌意，离是离定了，但他要的不是程良抱着理所应当的心理离开这个家，而是在自责中被迫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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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不是在城里时就”赵慧娘话没说尽，程良已经点头作答，她咬牙强忍着没有哭出声，缓了许久才稍微平复了些，“我明白了，你执意要来这里，想必也是为了她吧，说什么不能对不起东家，其实都是借口，忠心是假，借机安顿她们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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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良早就觉得这个儿子不听管束，如今挣了点钱就更要翻天。心里本来就潜藏的厌恶被女人这么一煽风点火，更是上升到了极点，“你给我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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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一时间安静了，程良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发妻，一时间仿佛还不能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旁边的女人怕他反悔，赶紧表态，“和离好，两不相欠，再好不过，和离书有带来吗？”
程宇知道这女人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也一样，他从怀里拿出早就写好的和离书和朱砂，递给女人，“按个手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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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把夺过，让程良赶紧看，“看看都写了什么，房屋财产怎么分割的，你可别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程良低头看向和离书，一字一句念到：“程良与原配赵慧娘夫妻情尽，以此和离书为凭，今起各自安好和平离婚，家中只余旧房三间，铜钱八百，统统归程良一人，独子程与随赵慧娘生活”
念到后面，他念不下去了，除了儿子，赵慧娘什么都不带走，也没什么可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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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迫不及待地拉着程良的手按下指印，然后看着和离书上鲜红的朱砂印笑道，“早这样和和气气多好。”
和离书一式两份，女人替程良收了一张，另一份则回到了赵慧娘手里，她不识字，只低头看着上面的两个指印默默流泪，但这一刻再如何心如刀绞，她也不能再向前方的男人倾诉，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程宇却笑了笑，发自内心的平静，“你无情，我做儿子却不能不孝，虽然和离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我程宇从此往后跟着娘走，但待你年迈无力以后我还是会尽作为人子的赡养义务。”说着他脸色变得漠然，“从这一刻起，你跟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人，程家院子该带走的我们都带走了，剩下的你自己回去处理吧。”
说完，程宇扶着赵慧娘转身离开，程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走远，脸上有渡过难关后的轻松，也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迷茫。
女人得意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慧娘听到她唤那一声阿良时本能地想回头去看，却被程宇出声阻止了，“娘，别回头，从今天起你要为自己而活，该后悔的也是他不是你。”
离那庄子渐渐变远，赵慧娘终于忍不住心中悲痛，跌坐在路旁啜泣出声，程宇哀叹一声，蹲下身来安慰她，“娘你还有我呢，儿子永远跟你是一条心的。”
赵慧娘嫁为人妇任劳任怨二十年，最后也就剩他这个儿子，听了他的话顿时哭声更切。
母子两只顾着抒发悲伤，竟然都没有发现来时三个人现在少了一个，还是远远听到有孩童惊慌的喊叫声后，程宇才反应过来，“哎呀，程安呢？”
赵慧娘擦着眼泪站起身来，左右一看果然程安不见了，连忙说，“是不是还在你爹，他那里没跟出来，你快去看看。”
“不对，我们出来时他就没在，”程宇眺望着孩童们聚集的方向，发现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下扑腾，他脸色一变赶紧大步往那边跑。
河边，一群半大孩子围在河岸上急得团团转，“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幽深的河水中，程安起起伏伏挣扎不止，水面不断淹没他的视线，天上的太阳变成一块模糊的光团，忽近忽远地跳动，他想张口呼救却反而大口呛着水，恍惚间，他内心有一个声音哭泣着呐喊：阿爹，哥哥，快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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