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有借无还_我的爱情,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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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节 有借无还

  见到前任最尴尬的体验是什么?

  这个我能回答。

  十年未见的初恋,见第一面,就让我给她做妇科检查。

  我叫郑健,一个妇科医生。

  作为妇产科男医生,我经常被人这样问:「出诊的时候遇到熟人怎么办?会尴尬吗?」

  我会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皱,轻车熟路地表演迫不得已:「尴尬,当然尴尬。」

  还要叹一口气,最好能流露出一丝羞涩。

  但实际上的答案是——

  「你对着电脑码字尴尬吗?在流水线上拧螺丝钉尴尬吗?你不尴尬,我有什么可尴尬的。一天看几十个病人,早就麻木了,那不过就是一堆零件罢了……」

  但我不能这么回答,这么回答会显得我很变态。尽管,这都是实话!

  不过,今天却实实在在尴尬了——

  因为我一推门,就看到了前女友彭嘉。

  确切的说,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黑月光。

  她躺在检查台上,双腿高抬,包裹着黑色丝袜的腿快要怼在我的脸上。

  「嗨!郑大夫,好久不见!」她脸上还挂着标准的甜美笑容,语气甜腻亲昵。

  我一怔,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声音又高又急。

  显然,我尴尬了。

  一旁的护士看看我,又扭头看看她,脸上浮出一幅「我懂」的表情,随后竟然关门离开了。

  彭嘉轻轻笑了一声,眼神调皮地打量着我,像她在大学食堂第一次见到我就喊我去给她打饭时一样。

  这种尴尬到恨不得被烘干成标本的时刻,我在想些什么呢?

  是让前女友自己脱掉裤子,还是我帮她脱?亦或是,右手开门逃跑、左手自戳双目,以证清白?

  no,no,no。

  都不是,答案你肯定猜不到。

  我满脑子想的居然是彭嘉挂在旁边的香奈儿cf包。

  你问我一个土直男怎么会知道这个包叫cf,那说来话长了。

  彭嘉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初恋。

  我其实是个普通男人,没可能会被当时已经风姿绰约的彭嘉看上,曾经我问过她这个问题,彭嘉却笑而不语,但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我老实听话,能满足彭嘉最彻底的公主欲。

  在我们恋爱的岁月里,彭嘉最爱做的事就是拷问我,用各种问题。

  譬如

  ——「亲爱的,bf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

  「bf就是boyfriend,就是你。」

  「哦!」

  「那cf是什么,你知道吗?」

  「chinesefriend?中国朋友?」

  「什么呀,记住了,这个香奈儿cf,是bf买的。」

  我点了点头。随即看到了价格——两万三????

  这包也就能装下个病历本,竟然这么贵。

  彭嘉笑我是土包子。为此我开始偷偷攒钱,做家教、递过传单、大冬天去美术学院做人体模特……总之,就想在生日当天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就在她生日前一天,彭嘉和一个年龄比我大两倍的老头跑了。

  当时,我年纪还小,以为这样的付出叫「真爱」。

  现在有一个更好的词,可以概括我的这段初恋了——「舔狗」。

  但是彭嘉有一种魅力,就是哪怕我被她这样对待过,还是无法对她讨厌起来。

  正当我要继续问她来这里的原因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彭嘉有些不耐烦地从检查床上坐起来,接起电话。

  她的白眼翻到了头顶,只剩一片绯红的眼影,但语气还是甜美可人。

  果然是久经沙场的「成熟都市白领」。

  电话听上去是彭嘉上司打来的,催她赶紧到某个地方,有重要的事情。挂上电话,彭嘉就提上她的香奈儿cf包往门口走。

  她这副说风就是雨的做派,和我认识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暗中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彭嘉又转身回来,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

  「听好。今晚给我打电话,要不我明天还来。」

  「哎,你电话多少来着。」

  「自己想。」

  晚上回到家,我把手机里按键的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是没想起彭嘉的电话号码。

  那是因为分手时,她对我进行了全方位的拉黑,连闲鱼账号都没放过。

  在这个网络信息时代,能做到把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全面去除,比让全球的蟑螂灭绝还难。

  但彭嘉做到了。

  本来我想就这样算了吧,结果微信提醒我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个女人的下半张脸,只露了鼻子以下,口红妖艳、嘴角微扬,魅惑而神秘,很是彭嘉的风格。

  我看了一眼这个微信加来显示的手机号——没错,就是她。

  我顿了顿,通过了好友申请,然后有些紧张地立刻锁屏。

  我握着手机,想着应该怎么措辞、怎么和彭嘉进行一场对弈,探听她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

  结果手机亮了。

  我一看,是她先发了信息。

  我点开,心跳直接漏了半拍,刚刚努力建立的清醒坚定直接崩塌。

  是一张自拍,一张穿着白衬衣、格子短裙的自拍。阳光下,她身上的白衬衫微微透光。

  依然只露出了嘴唇和下巴。但我看得愣神,仿佛回到了曾经不顾一切付出的舔狗岁月。

  彭嘉还是那么迷人。

  就在这时,一张新的自拍又传了过来。

  只见白色衬衣褪到肩头,露出里面粉色的比基尼,而比基尼的带子就那么松松垮垮挂在白皙的肩头,看起来随时要滑落似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露出了那张绝色倾城的脸。

  但那张脸,并不是彭嘉!

  这时,我才蓦然想起什么,赶紧又看了一眼这个人的微信号。

  彭嘉微信号的尾数是「8」,但这个号码的尾数是「6」!

  这不会是什么新型电信诈骗吧?

  我想到前段时间,老刘也在交友app上认识了个女模特。

  恋爱五天,转账十万。

  如果不是警察找上门,说他老婆被刑事拘留了,他打死也不会信自己的小贝贝是个二百三十斤的抠脚大汉,比他还邋遢的那种。

  就在这时,手机电话响了。就是那个号码!

  我接起来没有说话,对方却主动开了口。

  「啊,嗯……」一阵缠绵悱恻的气声,我仿佛能感觉到温热的鼻息喷到了我脸上!

  接着她又说,「照片喜欢吗?怎么不理人啊你。」

  我装不下去了,支支吾吾回答了一句:「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随即响起一声巨大的尖叫。

  在那阵尖锐而高亢的女声中,我总算是想清楚了一件事——

  就算是电信诈骗,那我也得整成被告!

  我慌乱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赶紧挂了电话。

  但是我转念一想:我对不起什么?是她加的我啊?我也没跟她要那些照片啊?

  这时我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躺在沙发上刷抖音了。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了,没料到却引起了更大的波澜……

  第二天晚上,我被迫和彭嘉再见面了。

  在一家门口摆着自由女神雕像、背后却镶着盘古开天地壁画的五星级酒店。

  这是市里新开的豪华场所。从住宿到美容到美食,对外号称:所有关于享受的需要,都能在这里被满足。

  她约的是这里面的牛排馆,据说每块牛排都是从澳大利亚坐飞机来的。

  选这里,很彭嘉。

  牛排馆里人不多。

  我还在打量隔壁桌的老外,她已经端端正正切着一块血汩汩的三分熟牛排。

  我实在是忍不住:「之前我拍个蚊子你都说血腥,现在吃生肉倒不怕了?」

  彭嘉白了我一眼:「你懂什么?我在补充血红蛋白。有什么话,吃饱再说。」

  我不爱吃生肉,便看着彭嘉挺直腰杆、手臂和桌子保持着优雅的角度,如同一台精密仪器——切肉、吃肉,再摇晃右手边的红酒杯,然后喝下去。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我还没有思考出答案,她却对我下了手。

  她切下一块肉,喂向我:「健哥,来,张嘴。」

  我摇了摇头。

  她的手僵持在桌子上空,用命令的眼神看着我,嘴巴却嘟着撒娇:「给个面子嘛。」

  我认怂地捂了捂肚子:「真不行。」

  彭嘉把肉塞到嘴里:「没劲。」

  我不自然地别过头去,等到再抬头一看,彭嘉已经脱去了风衣外套,身上只剩一条黑色真丝抹胸连衣短裙,卷曲的酒红色长发揽在左肩,右边耳朵上的流苏耳环闪闪发亮。

  我忍不住了,问她:「你到底要干嘛?借钱吗?你说多少,我借你。」

  彭嘉笑了笑:「是要找你借个东西,因为我想和你生个孩子。」

  说完,她双手托腮看着我,胸部被两只手活活挤出了一条又长又深的沟壑。

  「不用你养,你只需要提供你的——基因就好了。相应的,我还会给你一大笔营养费。」

  开玩笑吗?以彭嘉的容貌和条件,想找谁不行,为什么非要找我?

  显然,彭嘉也猜到了我在想什么。

  她说道:「不瞒你说,和你分开后我也谈了不少男朋友。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绅士。别的人,我不放心他们做我孩子的爸爸。」

  我傻了,正想反驳彭嘉这个荒谬的主意,彭嘉的手机又响了。

  熟悉的甜音接起来,熟悉的一边说应付话一边翻白眼,没说几句,她用眼神示意我等她,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我看着彭嘉的身影出了门。

  这时,从背后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声——

  「我可算找到你了!你干嘛不接电话?」

  我回头,看到背后站着一个女孩,穿着一袭红裙。

  「你好?你找谁?」我纳闷地问。

  她白了我一眼,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找你。你干嘛不接电话。」

  我才猛然想起,这是昨天晚上给我发自拍的那个比基尼女郎!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她。

  她狠狠白了我一眼:「怎么,没看够啊?」

  话音未落,她就把手伸进我的裤兜里,左右摸索起来。

  她的脑袋在我胸前晃来晃去,手从这个兜翻腾到另一个兜……

  「诶诶!」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上身已经被她摸了好几把。

  「手机拿出来。我跟你说,如果你私藏我的照片,或者发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网站,我肯定告你。我咨询过律师了,你要是这样,至少判三年。」

  她继续要往我裤子四周摸。

  我一边护着自己的身体,一边赶紧说:「放心!早删了!」

  她半信半疑。「不信你自己看。」说罢,我把手机递给了她。屏幕上全是她来的未接来电。

  红衣女郎拿过手机,一屁股坐在旁边沙发上。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些手足无措。

  她突然向我发问:「诶,你叫什么?」

  「郑健。你呢?」

  她瞥了我一眼,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她说,她叫大虎,大小的大,老虎的虎。

  至于她为什么会发照片给我。

  她往沙发背上一靠,大大咧咧说:「喝多了,想发给男朋友的。没想到发错了。」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哦,前……前男友。昨天刚分的。」

  「恭喜。」我随口敷衍了一句。她白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一杯水的功夫,大虎把我手机翻了个遍。

  我说:「没找到?」

  她笑了笑,把手机扔给我,屏幕上赫然是波多野结衣的最新写真,文件夹名字却叫:养花施肥技术大全。

  我想要解释,那是损友老刘发给我的,但是又没好意思张口。

  大虎冷笑一声:「算你识相,的确没有。但你也别装什么正人君子。」

  「我没装……」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跟她解释。

  这时,大虎往窗外瞥了一眼,冷哼一句:「这事儿没完!」然后翩然离去。

  我愣在原地,实在不知道我的生活这是怎么了。

  不倒霉则已,一倒霉连皮带肉。

  正恍惚着,彭嘉回来了。她一下挽起了我的胳膊,脑袋歪向我的肩膀,贴着我的身体。

  我脑子开始发懵。她亮出一张房卡,在我眼前晃了晃,语气更加亲呢:「今晚你就别走了!」

  我感觉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彭嘉上一次对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是毕业的时候。她要跟我分手,但却要先跟我发生关系。我觉得这是羞辱,没有赴约……

  这一次,我同样无法接受。这既是对她不负责,对我也是一种侮辱。

  我甩开了她的手,说出了最拙劣的借口:「我今晚得加班。」

  「加班?妇科还有加班的?」彭嘉不信。

  「你要不信,那就跟我一起去。」我确定她肯定不会去。

  「我可不去。我上去做个脸,正好别人刚送了我白金会员卡呢。」彭嘉翻了个白眼。

  「好的,服务员,买单。」我赶紧行动起来,把银行卡递给了服务员。

  信用卡的提示信息发了过来。

  我打开一看,心凉了半截。盛惠三千五百块——大半个月的工资就这么没了。

  但来不及想了!

  我快步走出牛排馆,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甩开彭嘉后,我心里一阵轻松,钻进走廊尽头的厕所撒了泡尿,好好洗了把脸。待我优哉游哉地坐电梯下来、到了大堂准备离开时,居然又一次看到了大虎。

  大虎正站在酒店大堂,跟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头吵架。周围有人围观,但没人敢上去劝架。

  这个大虎,真是挺虎的,怎么走哪跟人吵到哪。

  想到今天事儿已经够多,我不想再惹事了,准备偷偷溜走。路过前台,却听到前台正在讨论,原来骂大虎的是他们的老板,似乎是因为一些工作上的琐事。转头一看,大虎在捂脸啜泣。

  说不上为什么,我有些火冒三丈。

  老板就能这么欺负人吗?大庭广众之下,把女孩骂哭,这叫什么事?

  可能是喝了点红酒的缘故,我的正义感爆棚,快步走到大虎身边,一把搂住大虎的肩膀:「宝贝,你怎么了?」

  随后,我还恶狠狠地瞪了那个老头一眼。

  大虎很明显吓了一跳,老头的眉毛也飞了起来。

  我得意洋洋:「在这里工作不开心?辞职,我养你!咱家不缺这点钱!」

  大虎就是个人来疯,听我这么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仰起脖子冲着那个老头说:「听见了吗?有的是人养我!」

  老头一脸疑惑,指着我:「这你男朋友?」

  我也冲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嗯哼!」

  真不知道彭嘉给我喝的是什么酒,后劲这么大,能让我这样口出狂言。

  老头端详了我几秒,笑了,说:「行,你带她走之前,把砸坏的东西赔一下。」

  我「哼」了一声:「砸的什么?我双倍赔!」

  大虎指了指旁边:「一个花瓶而已。」

  我的酒立刻醒了大半,看着旁边地上的各种碎片。

  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大虎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信任,仿佛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挚友。

  我拿出信用卡,递到她的手上,故作潇洒地说:「赔!」

  老头说:「双倍就不必了,正价赔偿就行。」

  信用卡的短信提示音一响,我的酒彻底醒了:这还不是双倍?

  但我没有问出来,因为大虎就在我的身边。

  站在酒店门口,凉风习习,我心里也冷飕飕的。但我还是故作镇定地说:「赶紧回家吧,一个女孩子,别总跟人吵架。」

  大虎点了点头:「谢谢你。钱我微信转你。」

  我可能喝了酒又吹了点风,头痛欲裂,挥了挥手打发道:「都是朋友。」

  大虎站着不动,突然问我:「我能不能去你家借宿一晚?」

  随即,她把我拉到一旁,说怕「上司」找她麻烦,她一个人住,不方便。

  后面怎么答应的大虎,我已经忘了。

  我只记得,我带她回到家。出租车上,司机夸我好福气,找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大虎笑嘻嘻不说话,然而一到家就鞋子一脱,沙发上一躺,打开了电视。

  跟主人一样问我:「有没有冰啤酒啊?」

  我头痛得要死,根本顾不上她,让她直接去冰箱翻,随后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我对昨晚的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但当我打开门,看到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我还是吓了一跳。

  「你还没走?」

  大虎坐在沙发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仰着头问我:「吃什么?」

  我一看,中西合璧,又是三明治,又是牛肉面,又是牛奶,又是豆浆……

  「你做的?」

  「算是吧!」

  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早饭了,心中竟然有些感动。但是,我还是要装得镇定一些,先来个三明治吧!

  我正吃着,大虎突然问我:「你家钟点工一般什么时候来?」

  我噗嗤笑了:「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是阿拉伯王子下凡啊。我一个人住,自己打扫自己。」

  「那你雇我吧。」说完,大虎站起来,还朝我鞠了一躬。

  我看着她:「太夸张了!」

  大虎却说:「我还会做饭、洗衣服……」

  我敷衍道:「知道,毕竟你在酒店工作。怪不得你会在那里碰到我。」

  大虎:「对,专业的,而且我不要钱,我还给你钱!」

  我看向她:「什么意思?」

  大虎:「就是,我帮你做饭做家务,然后,你把那个空着的卧室租给我……」

  我:「啊?」

  大虎:「哎,你要不同意,就算了,我今天去跟经理下跪道歉、接受凌辱,就说我男朋友说了,不养我了。」

  大虎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但是明显步伐缓慢……

  我喊住她:「诶,约法三章,你住我这儿的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大虎转过脸,冲我灿烂一笑。

  「那我去收拾一下,晚上见!」

  说完,人就没影了。

  临走的时候,我发现了厨房里的几个外卖袋子,它们本来是用来装各种早点的。

  订单纸条上的备注是:「我爸很凶,千万不要敲门吵到他。」

  我竟然忍不住笑了。

  就这样,我居然和素不相识的大虎开启了同居生活。

  还真别说,这确实是我活三十二年来第一次和女人同居。说不紧张是假的。

  毕竟,还是跟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

  原本我以为,这个看起来漂漂亮亮像小公主一样的女孩,不到几天就会露馅,让我给她端茶倒水各种伺候。结果还真是我想错了。

  我不仅仅从此告别外卖,每天都能吃上大虎做的家常菜,家里还大变样——本来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单身汉屋子,两天之后,就像我刚搬进来时一样亮堂干净了。

  这天晚上下班回来,看着大虎新买的花插在桌上的花瓶里,我终于没忍住,问了她。

  「大虎,你是不是谁雇来暗杀我的啊?」

  大虎从厨房出来,把菜放好,翻了我个白眼,「你以为你谁啊?和珅啊?送你上个断头台用得着这么伺候的么?」

  我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吃起来。

  大虎走到客厅的置物柜上,看着一个塞了半罐硬币的玻璃罐。

  「我注意这东西好几天了,你存这么多硬币干嘛?」她打量着罐子,问我。

  我边吃边抬头,看了看,说:「哦,这是以前朋友送的。当时零钱一大堆,不知道放哪里,就往里面扔,就越存越多了。后来一个懂算命的朋友来我家玩儿,看到这个,说这罐子真的满了的那天,我就能遇见我的真命天女。」

  大虎嗤笑:「这你也信啊?那你可不是拼命往里塞?」

  「当然不信了,我就当听个乐子,而且这几年想存也存不满了。现在谁还用真钱啊,更别说硬币了。」

  「怎么,自己寡王,怪咱国家经济和科技飞速发展啊。」大虎笑了。

  这时候,有人敲门,大虎起身去开门。

  是一个快递。

  大虎拿过来,在旁边拆开,我俩都惊了。

  是一大堆壮阳补品,还有一瓶里面泡着蛇的、乌漆嘛黑的酒。

  我正想为自己解释,大虎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片,念起来——

  「健哥,今天开始每天多吃点。枪好,子弹就好,么么。」

  我不敢说话。

  大虎也看着那张纸条沉默。过了一会儿,她抬头,憋着笑,作势要拿出杯子来给我倒那瓶蛇酒。

  我赶紧拦,没拦住。

  倒好酒,大虎拿过来放到桌子上,笑着说:「可别辜负了人家的心意啊。」

  我无奈地说:「什么跟什么啊,她是不是疯了啊,我这倒霉催的。」

  大虎好像有点好奇:「谁啊?谁疯了?你女朋友啊?」

  我摇了摇头:「一个很麻烦的人,特别麻烦……希望你别遇上这么麻烦的人。」

  大虎呵呵一笑:「我怕谁啊?我是出了名的婊见愁,多麻烦的女的,遇上我都得退一边去。」

  说罢,大虎恢复了那种鬼灵精怪的样子,把那杯壮阳酒推了过来。

  大虎捏着嗓子说:「健哥,补补吧,么么。」

  我赶紧假装没听到,扒拉起饭来,顺便把电视的声音开得更大。

  大虎在旁边看着我慌乱的样子,眼里带着点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敢看她。

  最近几天早上,我都是健步如飞地到医院,逢人便打招呼,也不知道哪来的精神头。

  不过这天我刚坐下来没几分钟,就被主任叫走了。

  主任开门见山,问我愿不愿意转到肛肠科。我当时就愣住了。

  主任看我没说话,继续跟我做工作,说我不用上手做手术,主要还是负责仪器检查,现在医院也有经济压力,可能要取消掉一些科室,变成专科医院……

  我问主任,那就不能变成妇科专科医院吗?

  主任摁灭了烟头,笑了笑。

  「小郑,你当医院你家开的啊?一个大小伙子,别总惦记妇科那点事儿!」

  我有些失落地走出办公室。尽管,作为一个男妇科大夫,我总是引人侧目,但这是我的专业。不过,更伤我的是主任的那句话:「你当医院你家开的啊?」

  妈的,如果我有钱了,我真就要开个妇科医院!

  「郑健!」

  一扭头,彭嘉?

  彭嘉直接进了科室,把门一关。她浑身香气扑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假装很忙:「彭嘉,我得工作。」随即赶紧摁下了叫号系统……

  彭嘉哼了一声,把挂号凭证往桌上一拍:「我挂了十个号。」

  躲是躲不过了……

  「彭嘉,我推荐你去更好的医院,我这儿真的……」

  彭嘉突然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健哥,你一定帮我!」

  「不是,彭嘉,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妇科大夫,我能帮你点啥呢?」

  「帮我生个孩子!我买你的精子,你开个价吧。」

  我没有想到彭嘉能说出这样的话。

  「彭嘉,你疯了吗?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健哥,我知道我伤害过你,当时都是我不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连着按了十下叫号系统,终于有新的病人进来了。

  彭嘉对我下的逐客令并不生气。

  她微微一笑:「你再考虑考虑,拜拜。」

  她扭动的腰肢、咯噔咯噔作响的高跟鞋声,都令我感到莫大的耻辱。

  这时,我收到一条微信。

  是大虎发来的。

  我打开。是一条视频。我刚打开就赶紧按了静音,因为视频一上来就是大虎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叫。

  我调高一点点声音,看了视频,发现好像是家里的卫生间水管漏水了,但不是很严重。

  可是听刚才那动静,大小姐已经要吓晕过去了。

  我告诉她,先弄个盆接着,我很快就要下班了,回去我弄,你别弄,出去逛逛,别水管爆了吓死你。

  大虎回我:「我跑了,万一水管真爆了,你家淹了怎么办啊?」

  我已经被彭嘉弄得生无可恋,自暴自弃地回她:「家淹了我赔得起,你吓死了我赔不起。」

  没几秒,大虎回了我一个她蹲着和漏水管子的合影。她很俏丽,还朝我比了个中指。

  我笑了。

  不知怎么的,糟透了的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点点。

  下了班,我去找东北烤肉店找老刘,没忍住,把彭嘉的事跟他说了。

  老刘立刻给我点了二十串腰子以形补形,还说这顿饭他请定了,算是入股了我的傍大款基金。

  我有些无语,闷了口扎啤。

  扎啤冰凉,滑进我的喉管。

  而一旁的老刘慷慨激昂地展开了演讲。

  「现在不是男女平等吗!怎么女的能傍大款,男的就不行?这不公平。哥们儿支持你,支持你傍大款、有更好的生活!多吃点烤腰子,给你壮行。」

  说完,老刘又递了串大腰子过来。串店旁的路人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但老刘浑然不觉,继续喋喋不休。

  「健啊,你是不是有内啥情结啊?我跟你说,那你可真不合适啊,你这每天的工作,对吧!那人家彭嘉,不就是跟个老头好了吗?人家也知道错了,这不是带着大额财产,回头找你来了吗?你还有啥不乐意的啊!你都打了多少年光棍了。」

  「诶,老刘,我怎么感觉你拉偏架?」

  「咋是偏架呢,我就是帮你梳理一下思路。你想,你要是对彭嘉没想法,你怎么会跟她吃饭,还是五星级酒店!你这就是当局者迷!」

  「不是,我去跟她吃饭,就是叙叙旧。」

  「诶呀,你能因为彭嘉的事闷闷不乐,就说明你心里有她,这点事咋还不明白呢!你看把你愁的,这一杯一杯又一杯的,都没咋吃肉!彭嘉前两天都跟我说了。」

  我听到这儿,瞪了他一眼。老刘自知说漏了嘴,只好从实招来。

  原来,彭嘉给他的网吧投资了。

  「我就知道你被她……收……收买了!」

  我喝得醉醺醺,说完这些,已经有些神智不清。最后,我是被老刘扛回家的。

  但是在喝得彻底醉过去之前,我脑子里面却一直有件事情,好像和大虎有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只能模模糊糊想起她那张明媚俏皮的笑脸。

  第二天,我起床,收到了十条老刘的微信——

  第一条点开,全是老刘,卧槽卧槽的声音。

  第二条,老刘激动地说,他能理解我拒绝彭嘉了。

  第三条,他开始详细描述看到大虎的情景——一个女孩,长得挺美,身上还穿着我的大衬衣。

  这都不算什么,她竟然还从老刘身上接过了我,把我扛进了卧室。

  老刘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中都是羡慕。我却满心尴尬,发誓再也不喝酒。

  我挠挠头起床,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桌上摆着清粥小菜,大虎不在家。手机里有一条大虎发来的微信,里面是一长段视频。

  视频里,我一边唱歌一边修卫生间的水管。

  我在视频里的样子傻极了。

  我看了一点,赶紧关掉。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手上贴了好几个创可贴。

  我的老天爷,我昨天晚上到底干了多少蠢事?

  我没敢多想,赶紧起床,急匆匆赶去上班。

  在单位变为专科医院前,我还是得好好工作。

  到医院,院长带人来科室巡查。我正盯着一张彩超看得入神。院长表扬了我。主任临走时,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这一切是福是祸?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

  我刚想说话,却看到院长拿出来几张照片,问我认不认识照片里的人。

  我一看,这不是我跟彭嘉吃饭那晚的照片吗?

  我心觉不妙,还是硬着头皮说:「认识,这是我的高中同学。」

  院长:「她找你是为了那个事吗?」

  院长用词如此谨慎,我立刻就明白了,连忙否认。

  我说:「院长,的确她有暗示,但是我拒绝了。」

  院长:「拒绝?既然拒绝了,为什么她第二天还会来医院找你,而且连挂了十个号?小郑,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

  我懵了。

  我不过是拒绝了前女友的开房要求,怎么就违法了呢?

  院长黑着脸,继续问我:「小郑,而且,以你现在的医术,根本还达不到执行这个手术的标准,妄做手术是违法的。」

  我一怔:「院长,您是不是误会我了啊?什么手术?」

  院长把一个信封递过来,里面是几张要为彭嘉做取卵手术的单子,下面赫然签着我的名字。

  我的头嗡的一声,拼命回想当时的一切。

  我确定我没有为彭嘉签过任何单据,这是哪来的签名呢?

  医务人员私自做人工辅助生殖,是绝对违法的!

  我向院长承诺,一定会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如果我真的违规操作,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和责任。

  但即使如此,院长还是决定要给我个处分,让我暂时「休息」。

  彭嘉的电话打不通。我只能联系老刘。老刘支支吾吾,我直接去了老刘的网吧,彭嘉果然在他办公室坐着。

  我把照片和单子拍在了桌上,问彭嘉怎么回事。

  彭嘉眉毛一挑,反而反问我为什么要出卖她。

  「我的确找人偷拍咱俩约会,但是,根本不是这个角度,你手里的这些照片,是其他人拍的。」

  「彭嘉,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吃个饭都有人拍?」

  老刘出来打圆场:「你俩坐下来慢慢说。」

  「老刘,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了,我是没钱,但是,你也不该为了钱就这么出卖兄弟。我的签名是不是你模仿的?这是犯法你知道吗?」我咆哮。

  彭嘉也生气了:「你喊什么喊,买你精子是看得起你,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呢吗?给你个机会赚点钱!你看看你,跟当年一样。」

  「我当年怎么了,彭嘉,要不是你,我博士都念完了!」

  彭嘉笑了笑:「妇科博士,一天到晚在那里研究女人的零配件,还不是只摸过我一个人的手?」

  「彭嘉你太过分了!」

  我转身就走,老刘追了出来,让我别冲动。

  他妈的,老子就是个堂堂正正的妇科医生,怎么了!

  晚上,我垂头丧气回到家中。

  大虎正躺在沙发上看网剧。看到我回来,竟然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回来了?」

  我没有力气回答,只是走过去坐在了一边。

  「饭给你留好了哦,自己去热下就行。」大虎瞄了我一眼,还是继续躺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剧。

  「你坐起来看,对眼睛不好。」我忍不住想管她。

  她听话地坐了起来,让我坐到她身边,一起看剧。

  大虎的眼睛就没离开屏幕。

  我拿起桌子上的几罐啤酒,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大虎跟着剧情一起一惊一乍,时不时地能碰到我胳膊。大虎的胳膊冰凉、皮肤光滑。我想起彭嘉辱骂我的话,说我只摸过她一个人的手。

  我酒量还不错。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罐啤酒下去,就好像有点晕了。我胆子一硬。

  「大虎?」

  「嗯?」

  「我能和你拉手吗?」

  大虎扭头看向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能!」大虎拖着长音拒绝我,却把头靠向了我的肩膀,头发垂到了我的掌心。

  我心跳飞快,一把握住了大虎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沉默良久,大虎问我:「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我忍不住把自己这几天遭遇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我知道,男人沉默是金。但当我面对大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感觉自己有说不完的话。

  大虎问我:「你恨你的前女友吗?」

  我想了想:「不恨,就是觉得她有点迷失自我,替她着急。」

  大虎又问:「那她如果有一天,又重拾自我,回来找你了呢?」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她真的能够重拾自我,那我们就不会分手了。」

  说完,我忍不住干笑了两声。然而,大虎却没有跟我一起笑。

  我不解地看向大虎。

  而她却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样,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问了一句让我不解的话。

  她问:「你昨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说什么了?

  大虎一愣,说没什么,就是句玩笑话。「我去洗个澡,你弄得我都臭啦!」

  说完,大虎起身走进了浴室。

  我不解。直觉告诉我,或许手机里有答案。

  我翻出手机,再次打开大虎发来的那个视频,才发现视频里,我跪在地上,向大虎求婚,请她别搬走,永驻我心。

  我看得满脸通红,「永驻我心」这样的词,我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而最尴尬的是,我半跪着,捧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铁环,嚷嚷着这是我送给大虎的订婚戒指,死乞白赖地想往大虎手指上套。结果我一个打滑摔在地上,铁环也叮叮当当滚落在地……

  视频结束了。

  这个我当时没看完的视频,后面竟然有这么一口惊天大锅。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大虎解释,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家。

  加上我被医院处分、暂时停职,最近几天,我只能总去老刘的网吧晃荡。

  那几天,我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出大虎的模样。

  那天,我正在老刘网吧打游戏。没想老刘凑过来,居然问我借钱。

  我有些纳闷,一个网吧,能用多少钱?

  老刘这才和盘托出,彭嘉给他的钱,全都是小额贷款来的!今天债主已经找上门了。

  我大吃一惊。

  老刘通过债主才知道,彭嘉嫁给了一个富豪,的确衣食无忧,名牌傍身。但是,她能自己支配的钱却很少。圈里人都知道,这个富豪明确立下过遗嘱,财产只给自己的孩子。彭嘉努力了快一年,毫无动静。

  「所以,她来找我借精子?可我的,跟富豪的,哪能一样啊?这不符合科学逻辑!回头一查dna……」

  我严肃地向老刘科普起医学知识,老刘却打断了我。

  「你读书读糊涂了!人家彭嘉哪是想找你借精生子,人家就是想通过上床,把你要挟住而已。你不是妇产科医生吗?做人工授精不是很容易的事么!你想想,你俩酒店里吃个饭,为啥还会有人偷拍?幸好你这人,还真是铁板一块,压根儿不上套。」

  「幸好没上套!这上套了可就是要坐牢的。」

  我把手机递给老刘——

  《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

  「第三条: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应用应当在医疗机构中进行,以医疗为目的,并符合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伦理原则和有关法律规定。禁止以任何形式买卖配子、合子、胚胎。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

  「得了吧,别那么假惺惺的。那还不是因为你傍上了富家千金?」

  我疑惑地看着老刘:「富家千金?」

  「诶,郑健,你没必要跟我装吧?涂可儿是富二代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涂可儿是谁?」

  「就你家那个房客啊!」

  「大虎?」

  「什么大虎啊!涂可儿,她爸,瓷砖大王涂鸿志。」

  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老刘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我第一次见到那姑娘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你跟我说她在酒店上班,我就觉得不太像。幸好我这人有雄心壮志,没事就研究企业家故事,虽然我看到的那个报道里,还是涂可儿十六七的样子,但是你仔细看,没跑儿,绝对就是她。」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郑健,真的,你这桃花运太好了。唯一有点问题的是……」

  「是啥?」

  「彭嘉嫁的有钱老头,就是涂鸿志。所以,彭嘉也是涂可儿的后妈。」

  我一怔,感觉有些头晕。

  我开始从头回想和大虎相识到现在的过程——

  彭嘉找我的第一天晚上,大虎加了我微信;我和彭嘉后来谈借精生子这事儿见面,大虎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平时大虎会偶然很自然地问我关于彭嘉的事情……

  还有那张我和彭嘉那次吃饭被偷拍,彭嘉握着我的手,像「偷情」一样的照片,是谁拍的,昭然若揭。

  呵,原来如此。

  我心里面的怒火呼地冒起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更多的是觉得伤心,说不出的难过。

  一旁,老刘还在唠叨,「反正,哥们现在有困难,你多少借我点儿。」

  为了向老刘证明我没钱,我打开了支付宝,却发现了一笔我没注意过的转账记录,上面备注「房租和马桶」。

  转账人隐去了姓氏,而名字的确是「可儿」。

  回到家,大虎正在厨房做饭。

  看到我回来,她关了火,让我赶紧洗手吃饭。

  我看着大虎,因为做饭而热得小脸通红的大虎,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可儿?」

  大虎愣住了。

  我,一个兢兢业业的妇科医生,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对峙和僵持。

  大虎不是磨叽的人,见我已经猜到,便把背后的缘由全都说明了。

  她派人跟踪彭嘉,发现她行踪诡异地去医院,找我这么一个从没听说过的人。随后,她搞到了我的电话,加了我,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再跟到了我和彭嘉第一次见面的酒店,还拍下了我和彭嘉「偷情」的证据,打算作为之后搞坏彭嘉和她爸爸关系的武器。

  但她没想到,当天彭嘉竟然也约了她爸爸来酒店。父女俩大堂相遇,说起彭嘉,又是一阵吵闹,大虎一气之下还砸了酒店大堂的花瓶,而我这个「奸夫」竟然前来英雄救美……

  「我没想到,你能这么配合。比我自己设计的还好……」大虎嘟起了嘴,样子楚楚可怜,「我从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傻得这么单纯,还会问我可不可以拉我的手……」

  我不知道大虎为什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为什么还要假装真情实感?

  我郑健在她的眼里,跟在彭嘉眼里没区别,就是个滥好人、大傻叉、工具人!

  「不是,我……」大虎很小声地想解释。

  我被怒气冲昏了头,根本不想听她说。

  「您还有什么要调查的吗?大虎警官。还在这里引蛇出洞吗?我跟彭嘉什么事都没有,您和您的父亲,能不能给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一点点最后的尊严?」

  我摔门而出,在路上狂跑十公里。我满头大汗,一定是汗水刺痛了我的眼睛,要不然我为什么想流泪?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愤怒。我和大虎,不只是临时室友而已吗?

  ——那一周,我都是躲到网吧和老刘那边去睡的。

  等我再回到家的时候,大虎果然不在那个屋子了。屋里和她有关的一切,全部清空了。

  她走得干脆利落,就像她当初来这个家里一样。

  家里恢复到最初的样子,连冰箱里的半听可乐都复原了。唯独那个装硬币的罐子,却被塞满了。

  大虎再也没联系过我,就像她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

  一个月以后,我的医院正式成为了肛肠专科医院。

  我被派到药房,负责分发药品。

  我的职业之路遭遇天坑,最后干脆一咬牙,辞职决定考国外的医学院,出外深造。

  似乎是老天爷在推着我做什么决定似的。

  那段时间,我把自己的朋友圈功能卸载了。

  我也不知道我不想看到什么。

  又或者我不敢想起什么。

  半年后,我收到了德国一所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家里人对我这个决定没有太多反应。

  毕竟,男儿志在四方——他们只是给我买好了意外保险。

  去机场的时候,我一直在磨蹭,迟迟不肯上安检。

  去送我的哥们以为我是因为一把年纪突然离开家要去异国他乡留学,犯了矫情。

  尤其是一向嘻嘻哈哈的老刘,看我这样也有些难受,还红了眼眶,抱着我各种絮叨,让我千万别因为洋妞,忘了他。

  路过的人纷纷对我和他投来鄙夷的目光,以为我们是喜欢在公开场合亲热的龙阳爱好者。

  过安检的时候,我被拦下了。

  安检员翻出那罐硬币,说这个里面有不能过检的金属物质。

  我一顿掰扯和解释,他却怎么都不让我带上飞机。

  几个安检员都围了过来。眼看场面越来越失控,我没办法,只得放弃。

  也是,不知道我在执念什么。

  一罐硬币,也只是一罐硬币而已。

  我坐在登机口附近的椅子上,安静看着窗外一架又一架飞机。

  手机里,疯狂弹出微信——

  「一路顺风,回来请吃饭啊!」

  「去德国泡个洋妞,生个混血!」

  但,那个属于大虎的头像,却从未亮起来过。

  我握着手机,看着属于她的头像发呆。

  经过一早上折腾,人也有些疲惫了,眼皮打架。很快,我在候机长椅上睡了过去。

  在梦中,我衰老成了七十岁的老头——皮肤松弛、臃肿,眼睛也不再好使——孤独地住在敬老院里。

  在一片夕阳下,我才再次看到了大虎。

  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眼睛里闪耀着狡黠而智慧的光芒。

  她向我走过来,蹲在我的身旁,抚摸着我沧桑而干瘪的双手。

  我想说点什么。大虎却让我什么都别说。

  她只是笑,朝我一直笑。笑容温暖而清冽。

  我也被她的笑容融化,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而眼眶却似有咸而热的液体涌出……

  我从梦中惊醒,眼见登机口已经没有人了。

  大家都登机了,我在等什么呢?

  我在等大虎,等机场响起广播——

  「郑健先生,请你速速……三十秒内……赶到机场三号门。你的朋友,大虎女士在等你。」

  或者,等她径直出现在我眼前,一把夺过我的行李,说:「走为什么不说一声?真不仗义。」

  然而,这些都没有。

  我上了飞机,发现这次的航班似乎没什么人,好多空位。

  我随便找了一个旁边没人的临窗座位,放好行李,等待出发。

  然而似乎因为外面的阴雨天,飞机迟迟无法起飞。

  这时,不知从哪里滚来了一枚硬币,滚到了我侧边的座位边缝下。

  我看了看,趴下去捡,却怎么都捞不到。

  这时,似乎是空乘小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先生,我们就快起飞了,请您坐好。

  我又用力往里面够了好几下,还是怎么够不到,那个声音在背后说

  「都要出国的人了,还这么贪小便宜,不怕出去给中国人丢脸啊。」

  我一个激灵,想用力站起来,哐当一下撞到头,吃痛,蹲在地上。

  那个声音嗤笑了一声。

  我蹲在地上,背对着她,也笑了。

  「这位小姐,捡垃圾可是很快乐的,你扔什么我就捡什么,不信你试试,看谁先穷怕。」

  背后的声音咯咯笑着,然后一阵叮当的声音,一个铁环从头顶扔在我面前。

  我手快,赶紧捞住,盯着这个小铁环。

  「那你把这东西拿走吧,之前有个疯子喝醉了,把这一块钱硬币给凿空了,拿这个跟我求婚,要不是想告他诈骗,我早就想扔了。」她说。

  我站起身,看到大虎,依然笑得那么狡黠、生动。

  我抓住她的手,想把铁环套在她的手指上,却发现她的手指太细了,哪根都套不牢。

  大虎耐人寻味地看着我尴尬的样子。

  我嘿嘿一笑:「看来,回头得找个一分钱的小硬币。」

  顺势,我把大虎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她再跑掉。

  大虎也抱紧了我。

  「别想甩了我。」她这么说,笑容和我梦中的一样。

  看着她,我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全文完。)

  □彭彭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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